隱莊的櫻花盛宴

2023年4月8日上午，我們帶著國際旅行健康證明，從成都天府機場出發，飛往東京成田機場。

間隔三年的國際旅行讓人有點發蒙。行前我怎么都想不起之前在哪個地方買的國際流量，那是一個曾經使用過很多次的非常熟悉的APP。

和同行友人商量約定的出行時間與這趟日本行的櫻花主題有點沖突。氣候異常，氣溫大大高于往年同期，我們去的時候，關東關西的櫻花就都謝了，那我們去哪里追看櫻花呢？朋友給我推薦新潟縣。

新潟，我在之前的旅行中插過幾腳，匆匆路過，從沒有深入探尋過。川端康成在《雪國》開頭那一句“穿過縣界長長的隧道，便是雪國”中，雪國，就是新潟。

新潟位于日本本州的中北部，瀕臨日本海，冬季時是著名的豪雪地帶，因緯度和地勢的原因，冬天這里的積雪相當驚人，可達一米深。雪國之謂即來源于此。4月初至4月中旬，這里的櫻花應該還在滿開期吧？經朋友介紹認識了新潟村上市的中村夫婦，他們開了一家叫作“四季之宿”的民宿，同時承接在新潟周邊觀光的旅行地接。中村的夫人媛媛是中國人，我和媛媛聯系，經過仔細的商量和安排后，我們決定走一趟新潟，享受櫻花盛宴的同時深入探尋一番雪國的魅力。

日本文化學者白洲正子在她的著作《尋隱日本》中說：

民俗學家認為，住在山里的神仙會于冬日祭典時現身村莊，待鎮魂之舞完畢，又飄然去往偏僻的山間，民謠歌曲中唱的“不知去向何方矣”“悵然若失矣”，應該都是這種風俗的遺留。我在這本書里將寫到的，正是這樣的地方：不是堪稱秘境、人跡罕至的深山，而是稍稍偏離大道又不過分遙遠，在今日也配得上“隱藏的鄉里”之名，靜靜存在的真空地帶。我最愛在這種地方漫步，近年來，道路建設日漸完善，舊街道邊的古神社、寺廟逐漸被遺忘，曾經熱鬧的驛站也日漸蕭條。在各地興起觀光熱的今日，只有這些隱莊仍屬于我。在這個意義上，“隱莊”可謂是“避世隱藏的沉靜鄉村”。這些地方的人們，守護著世人難以想象的美麗藝術品。那些不滿足于去展覽上隔著玻璃罩鑒賞美術作品、特地去深山的人，那些不經意間去錯了寺廟、與意外的物品相逢的人，或許得以窺見。

白洲正子是我十分欽佩的一位日本文化學者，她的《舊時之美》我讀過好幾遍，并從中品味東方美學的甘露。這本《尋隱日本》我也讀過，其中的“隱莊”一說，讓我印象深刻。前些年，我已經探訪過一些日本的“隱莊”，而這一趟雪國之旅，則是把隱莊之魅給相當豐沛地領略了。

日本的隱莊探尋有一個特點須得特別說一下。日本是一個高度同質化的社會，因多年來教育資源相對公平的分配，生活的觀念和習慣趨同，城鄉差距很小，基本的生活物資條件和衛生條件都達到了相當一致的水平。也就是說，如果到日本鄉下轉悠，除了清靜人少之外，旅行中的干凈程度、便利程度以及服務水平，跟大城市相比沒什么區別。

櫻花三尋。第一波，在村上市。先是三面川櫻林，之后加知川櫻堤，再就是胎內高原的櫻花長堤。這些地方，櫻花遍植于河邊，樹形花姿倒映在水中，起風時櫻瓣紛紛落下，把河水染成一片淡粉色。看到這些盛開后期的櫻花盛景，我們已經相當滿足了。中村夫婦先前因村上氣溫過高而生的種種擔心也就放下了。但是，他們夫婦倆還是覺得需要給我們一個最大的櫻花禮物，于是帶我們開車前往更冷一點的山形縣，那里有一處特別的櫻花勝地，烏帽子山，也叫藏王山。

前面很多年，每年櫻花季我都前往日本賞櫻，但到了烏帽子山，我還是被震撼到了。整整一座山，漫山遍野的上百年的櫻樹，花期正盛，粉白之中，藍天和陽光在縫隙之中跳躍。隨時有風，淋一頭一身的櫻花雨。還有一個關鍵，人太少了，完全有整座山的櫻花只為等待你一人而來的感覺。櫻花可以細細端詳，但更適宜的方式不是觀看，而是把自己扔進去，在花樹下，在隨風飄飛的櫻吹雪之中，恍兮惚兮，不知歲歲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