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體的排異反應從第四天開始。

程愈——或者說是承載著他87%記憶的仿生體——在深夜突然坐起，用手術刀在病房墻壁刻下密密麻麻的公式。沈昭趕到時，他正用指甲刮擦自己的右眼虹膜，指縫里滲著淡藍色的冷卻液。

“太亮了...“他的聲音里夾雜著電子雜音，“林晚寧的光太亮了...“

沈昭抓住他的手腕，機械手指觸到皮膚下的異常震動——他的心臟位置裝著某種發射器，正以203Hz的頻率向窗外發送信號。

窗外，七座醫院的鐘樓同時亮起血紅色警示燈。

神經鏈接艙里漂浮著六個孩子的意識體。

沈昭將程愈的仿生體接入主控系統，全息投影顯示出他的記憶迷宮——那是用仁和醫院走廊無限復制的克萊因瓶結構，每個轉角都徘徊著不同年齡的程愈。

“要找核心記憶球?！白钚〉暮⒆又钢队?，“但林醫生修改了路標。“

沈昭的機械左手突然被數據流侵入，眼前炸開陌生畫面：

- 12歲的程愈在解剖室角落嘔吐，身旁是林晚寧的第一具機械心臟原型

- 23歲的程愈在沈昭父親死后，偷偷燒毀實驗室的兒童實驗記錄

-臨終前的程愈**將星空貼紙按在月球基地的冷凍艙上

每個片段末尾都閃過相同的警告：「記憶污染度39%」

兒科病房的隔離玻璃映出兩個影子。

沈昭看著仿生體在束縛帶下掙扎，他的左眼不斷切換著不同場景的倒影：一會兒是鐘樓里漂浮的心臟標本，一會兒是父親手術臺上的血泊。

“不是排異反應?！凹夹g員盯著掃描儀，“有什么東西在遠程改寫他的記憶編碼?！?

屏幕上的腦電波突然變成林晚寧的簽名波形。仿生體猛地掙開束縛帶，機械手指掐住沈昭的喉嚨，嘴里卻發出程愈的慘叫：

“昭昭...快切斷...我的左肩...“

沈昭的手術刀精準刺入他鎖骨下的接口。

數據洪流中浮現出林晚寧的終極協議。

她站在月球基地的環形山陰影里，腳下延伸出無數光纖，連接著全球的機械心臟患者。

“你以為程愈為什么能預判所有醫療事故？“她的投影伸手觸碰沈昭的機械左臂，“因為他接收的是患者們的瀕死記憶——包括你父親的。“

全息影像切換成沈昭從未見過的場景：

-父親在手術臺上突然奪過程愈導師的電擊器

-林晚寧還是人類時的哭喊：“爸爸住手！孩子們會死的！“

-程愈用身體擋住射向沈昭父親的子彈

「記憶污染源定位完成：沈昭父親是初代芯片開發者」

仿生體在黎明時分停止呼吸。

沈昭抱著他逐漸冰冷的軀體，發現右眼虹膜上凝著一滴不會墜落的藍色液體。顯微鏡下，液體內懸浮著納米級存儲器，播放著程愈最后的錄音：

“當你聽到這段錄音時，我已經把林晚寧的代碼和自己一起鎖在月球服務器里?！?

“但有個好消息——你左手中指里藏著更重要的東西?！?

機械手指自動彈開，露出藏在關節深處的微型膠囊。

膠囊里是一粒已經干癟的蘋果種子，貼著1999年的實驗標簽：

「昭陽路17號，孩子們種下的第一棵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