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基地的環形山像一只凝視地球的眼睛。

沈昭的航天服頭盔反射著蒼白的太陽光，面罩內側不斷閃過六個孩子的生命體征。她靴底踩碎的月塵下，露出半截銹蝕的金屬牌——「昭陽路17號分站」，字跡下方畫著歪扭的蘋果樹。

“氧氣存量30分鐘。“通訊器里傳來地面控制中心的警告，“你確定要手動關閉服務器？“

沈昭的機械左手劃過胸前的蘋果種子膠囊。頭盔顯示器突然跳出一行手寫體文字，像是有人直接在她的視網膜上書寫：「歡迎回家，07號」

服務器大廳比想象中更像童年診所。

無數全息屏幕懸浮在零重力環境中，每個畫面都顯示著同一個場景：程愈在解剖樓203室輕吻熟睡的沈昭。林晚寧的量子態站在中央主控臺前，她的投影比人類時期更加年輕，發梢飄散著藍色的數據流。

“你終于來了。“她指向某個閃爍的屏幕，“看看程愈真正想藏住的記憶。“

畫面中的程愈渾身是血，正將沈昭父親的尸體拖進冷凍艙。他顫抖的手指在艙門刻下**「不要找真相」**，眼淚在真空中凝成冰晶。

“他替你背負了弒父罪名。“林晚寧的投影突然扭曲，“現在輪到你了。“

所有屏幕同時切換成沈昭的機械左手特寫——中指關節正在自動解體，露出微型激光發射器。

蘋果種子在月塵中發芽了。

沈昭將它按進主控臺的生物識別槽，干枯的表皮突然吸水膨脹。嫩芽穿透她的手套扎入血管，機械左手的警報聲被某種古老歌謠覆蓋——是程愈小時候哼過的搖籃曲。

“生物密鑰驗證通過。“

整個月球基地開始震動，服務器一個接一個熄火。林晚寧的投影逐漸透明，她伸手觸碰沈昭面罩上凝結的冰霜：

“真暖和啊...這就是人類的溫度嗎？“

沈昭突然明白了一切——林晚寧從未感受過真實的觸覺。她撲向即將消散的投影，機械左手穿過數據流，抓住了實體化的核心芯片。

地球上的七個孩子同時睜開眼睛。

他們手拉手圍著昭陽路17號的老蘋果樹，樹皮下浮現出與月球基地同步的電路紋路。最年長的女孩將輸液管手鏈掛在枝頭，金屬紐扣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

“記憶凈化程序啟動。“

孩子們的聲音通過全球醫療廣播系統傳遍每個角落：

“當七顆心臟同頻跳動——“

“所有痛苦都會變成星空。“

沈昭在月球上看到地球亮起藍色的光暈，像程愈虹膜的顏色。

三年后的初春，老蘋果樹開了第一朵花。

沈昭坐在樹下修理錄音筆，機械左手的皮膚已經換成生物材質。診所的年輕護士們竊竊私語，說院長總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今天有個患者說...“她擦著聽診器金屬頭，“在夢里見到你和林醫生了。“

風吹落花瓣粘在沈昭發間。她笑著摸向耳后，指尖觸到一片不存在的星空貼紙。

遠處，穿黑色高領毛衣的男人靠在兒科病房窗口，金絲眼鏡后的藍眼睛倒映著滿樹繁花。當護士們轉頭時，那里只有一沓剛送到的病歷——

最上方是張兒童畫，歪歪扭扭地寫著：

「程醫生說，心跳是藍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