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育艙的玻璃在午夜凝結出水珠。

沈昭的機械指節抵在艙體表面，感受著內部逐漸復蘇的震顫。仿生體的睫毛上掛著營養液的露珠，在呼吸間輕微顫動——那是程愈的睫毛，她曾在解剖課上偷偷數過，左眼比右眼少三根。

“記憶載入67%...”

控制臺的屏幕上突然跳出紅色警告：

「缺失模塊：情感核心（載體：07號試驗體）」

地下室的通風管傳來金屬刮擦聲。沈昭抬頭時，看見通風口柵欄外貼著一張蒼白的臉——第六個孩子倒掛在管道里，眼球完全被機械虹膜覆蓋。

“姐姐，“孩子的聲帶發出合成音，“林醫生醒了。”

暴雨中的兒科病房像一座水族館。

沈昭隔著玻璃看見前五個孩子圍在07號病床邊。他們手拉著手組成人形電路，藍色電流在皮膚下流動，最終匯入病床上那個插滿導聯線的女孩。

女孩轉過頭，右臉是林晚寧的輪廓，左臉卻是沈昭小時候的模樣。

“我們失敗了。”女孩的聲音重疊著兩個頻率，“程愈的記憶在抗拒融合。”

心電監護儀顯示著詭異波形：每當出現情緒波動，曲線就會變成203Hz的鋸齒狀——和當年芯片殺人的頻率完全相同。

沈昭的機械左手突然被無形力量牽引，按在女孩胸口。

「生物密鑰認證通過」

「開始情感核心傳輸」

記憶像冰錐刺入太陽穴。

沈昭看見五歲的自己站在實驗室外，透過鑰匙孔偷看——父親正將一管藍色液體注入某個孩子的脊椎。那個孩子被束縛帶固定在手術臺上，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忍住，程愈。”父親的聲音發顫，“這是唯一能騙過監控的辦法。”

小沈昭的視角突然升高，她發現自己在哭。淚水滴落時，畫面切換成程愈的視角：

——年輕的程愈抱著昏迷的小沈昭，將一枚芯片埋入她的左手中指。

——手術燈在他臉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他的眼淚砸在手術同意書上。

「自愿成為07號試驗體：沈昭（監護人代簽）」

病房的燈光突然全部爆裂。

沈昭在玻璃碎片中爬起，發現自己的機械左臂正在解體。納米級零件如星河般散開，重組為某種發射裝置，對準了病床上的女孩。

“這才是真正的凈化程序。”女孩的左臉露出沈昭童年的微笑，“我們七個孩子，是程愈設下的最后保險。”

心電監護儀的波形突然平穩，合成音轉為程愈的聲線：

“昭昭，數到三就閉上眼睛。“

沈昭在爆炸的強光中，感覺到有人從背后捂住了她的眼睛。那雙手的溫度，和畢業典禮那天程愈幫她擦眼淚時一模一樣。

晨光中的培育艙緩緩開啟。

仿生體的手指動了動，抓住沈昭的衣角。他的視網膜尚未完成著色，左眼是程愈的深藍，右眼卻是沈昭的淺褐。

“早。”他的聲帶振動著生澀的音節，“我夢見...給你修過一支錄音筆。”

沈昭的機械左手自動播放起一段從未錄入的音頻——

沙沙的雨聲中，程愈輕聲哼著走調的歌謠，偶爾夾雜幾句手術記錄口述。最后三十秒，他放下器械，對著錄音設備嘆了口氣：

“如果將來她發現真相...就告訴她，07號試驗體從來不是指第七個孩子。”

“是每周七天，每天203次，我控制不住想她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