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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訂單危機:客戶突然要求改款式

臘月的陽光透過結了冰花的窗戶,在廠房的水泥地上投下斑駁的亮斑。沈星晚正蹲在地上,數著剛裁好的卡其布面料,手指劃過布料粗糙的紋理,心里盤算著進度——五十件襯衫已經完成了大半,按這速度,年前肯定能按時交貨給供銷社。

“星晚姐,你看我這喇叭褲的褲型怎么樣?”小花舉著條深藍色的褲子跑過來,褲腿被她用別針別出夸張的弧度,像兩只張開的翅膀。她的鼻尖上沾著點粉筆灰,那是畫裁剪線時蹭的,眼睛亮晶晶的,帶著點小得意。

沈星晚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線頭:“褲腳再收半寸,不然走路礙事。”她接過褲子,指尖拂過褲縫,那里的針腳比上次工整多了——這丫頭跟著王師傅學了半個月,進步快得讓人驚訝。

廠房里的縫紉機“咔嗒咔嗒”響得正歡,劉寡婦在給的確良襯衫鎖邊,鎖邊機的線跡像條整齊的蜈蚣;小玲則趴在裁剪臺上,用王師傅的竹尺量著尺寸,嘴里念念有詞地記著數據;王師傅坐在靠窗的小馬扎上,手里拿著件半成品的男式襯衫,正用頂針頂著針尾,往厚實的布料里扎。

“照這進度,后天就能收尾。”王師傅把頂針從手指上退下來,銀質的圈兒在陽光下泛著光,“到時候讓戰鋒騎車送過去,正好趕上供銷社年前最后一波上貨。”

沈星晚剛要接話,廠房的鐵門突然“哐當”一聲被推開,寒風卷著雪沫子灌進來,吹得掛在竹竿上的襯衫簌簌作響。陸戰鋒先進來,軍綠色的棉襖上落著層白霜,他跺了跺腳上的泥,臉色有些凝重:“星晚,李主任來了。”

沈星晚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布料差點掉在地上。李主任昨天剛來看過進度,今天怎么又來了?她趕緊擦了擦手,迎上去時,看見李主任正站在門口,眉頭擰成了個疙瘩,手里捏著件寶藍色的的確良襯衫——正是她們第一批樣衣里的那件。

“李主任,您咋來了?”沈星晚的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張,眼角的余光瞥見李主任手里的襯衫,領口的滾邊被捏得有些變形。

李主任沒回答,徑直走到裁剪臺前,把襯衫往臺上一摔,布料摩擦的聲音里帶著股火氣:“沈星晚,這襯衫不能這么做了。”

沈星晚愣住了,手里的布料滑落在地:“為啥呀?您上次不是說這版型挺好的嗎?”她撿起襯衫,仔細翻看,沒發現任何問題——針腳整齊,領型周正,跟樣衣一模一樣。

“不是你們做得不好,”李主任嘆了口氣,從公文包里掏出張報紙,往臺上一鋪,“你們看這個。”

報紙上印著張彩色的廣告,上面是個穿著時髦的姑娘,身上的襯衫袖子寬大得像蝙蝠的翅膀,領口開得很低,露出里面的毛衣領子。旁邊印著行黑體字:“新年新款式,蝙蝠衫引領潮流!”

“這是昨天縣城百貨大樓剛到的新款式,”李主任的手指點著報紙上的蝙蝠衫,“我早上剛去看過,賣得火得很。咱們訂的這批襯衫要是按老樣子交貨,肯定沒人要。”

廠房里瞬間安靜下來,縫紉機的“咔嗒”聲不知何時停了。劉寡婦手里的鎖邊機線軸還在轉,卻忘了踩踏板;小玲的竹尺掉在地上,發出“啪”的輕響;小花張著嘴,手里的喇叭褲滑到地上,別針崩開,褲腿恢復了原形。

“可……可我們都快做完了啊。”劉寡婦的聲音有點發顫,她指了指墻角堆著的半成品,“光裁好的面料就夠做三十件了,這要是改款式……”剩下的話她沒說出口,但大家都明白——這意味著之前的功夫全白費了。

沈星晚的手指緊緊攥著報紙,指節泛白,報紙的邊緣被她捏出了褶皺。她看著報紙上的蝙蝠衫,那夸張的袖子和低領口,跟她們現在做的襯衫簡直是兩個極端。“李主任,這改動也太大了,”她的聲音帶著懇求,“離交貨就剩三天了,我們來不及改啊。”

“來不及也得改!”李主任的語氣斬釘截鐵,“我跟上面打了保票,說這批貨肯定能賣爆。要是按老樣子送過去,賣不動事小,我這主任的位置能不能保住都難說。”他頓了頓,語氣軟了些,“沈星晚,我知道這讓你們為難,但這次算我求你們了。改款的工錢我給你們加兩成,面料不夠我讓供銷社給你們調。”

王師傅放下手里的活計,拿起報紙仔細端詳。她的手指在蝙蝠衫的袖子上比劃著,眉頭越皺越緊:“這袖子看著簡單,其實講究得很。太寬了顯臃腫,太窄了又不像樣,而且得重新算袖窿的弧度,不然穿上胳膊抬不起來。”

“還有這領口,”沈星晚指著報紙上的低領,“咱們原來的是元寶領,這改成一字領,得重新打版,連裁剪圖都得重畫。”她的心沉得像塊鉛,三天時間,別說改款式,就算是做現成的,都夠嗆能完成。

“我不管你們怎么弄,”李主任看了看表,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后天上午,我要看到改款后的成品。要是做不出來……”他沒再說下去,但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這單黃了,以后也別想再有合作。

李主任走后,廠房里靜得能聽見窗外北風呼嘯的聲音。小花蹲在地上,撿起掉在地上的喇叭褲,眼圈紅紅的:“咱們這幾天的功夫,難道就白瞎了?”

劉寡婦的嘴唇哆嗦著,手里的鎖邊機線突然斷了,線頭彈到她臉上,她卻沒反應:“這可咋辦啊?我還等著拿工錢給娃買新棉襖呢……”

小玲把臉埋在王師傅的胳膊上,肩膀一抽一抽的,不敢哭出聲。

沈星晚看著堆在墻角的半成品,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著,悶得發疼。她深吸一口氣,走到裁剪臺前,拿起那把王師傅用了三十年的竹尺,“啪”地一聲拍在臺面上:“哭解決不了問題。李主任把話說到這份上,改是必須改了。”

王師傅抬起頭,眼里閃過一絲贊許:“星晚說得對。這蝙蝠衫看著邪乎,其實原理不難。袖子的弧度按袖窿的尺寸放三倍,領口往下挖兩寸,再收點腰……”她拿起粉筆,在廢報紙上畫了個大概的輪廓,“我年輕時在廠里做過類似的款式,能想起來個大概。”

“真的能行嗎?”劉寡婦抬起頭,眼里還含著淚,“就三天時間……”

“能行。”陸戰鋒的聲音突然響起,他不知何時抱了捆柴火進來,正往煤爐里添,“我下午去供銷社拉新面料,再去武裝部借兩臺縫紉機,咱們連夜趕工。”他往爐子里添了塊煤,火光“騰”地一下竄起來,映得他的臉格外亮,“我再叫幾個戰友來幫忙裁布,人多力量大。”

沈星晚看著他被火光映紅的側臉,心里的慌亂忽然定了下來。她走到王師傅身邊,拿起粉筆:“王師傅,您說尺寸,我來畫版。”

“我也留下!”小花抹了把眼淚,把喇叭褲往旁邊一扔,“我跟王師傅學做袖子!”

“我鎖邊快,我來鎖邊!”劉寡婦也站起身,拍了拍圍裙上的線頭。

小玲從王師傅身后探出頭,小聲說:“我……我可以熨衣服,再晚都能熬。”

王師傅看著這群干勁十足的姑娘,嘴角的皺紋里盛著笑意,她把竹尺往沈星晚手里一塞:“開工!先畫三個碼的版,男式女式各一個,做出來看看效果。”

陸戰鋒沒多說,轉身就往外走:“我去拉面料,順便買點饅頭和咸菜,晚上得墊墊肚子。”他的軍綠色棉襖剛出門,就被寒風掀起了衣角。

接下來的三天,廠房里的燈就沒滅過。沈星晚和王師傅守在裁剪臺前,眼睛熬得通紅,手里的粉筆換了一根又一根;陸戰鋒和他的戰友們負責裁布,軍綠色的身影在燈光下忙碌,裁布刀劃過布料的聲音“唰唰”作響;小花和劉寡婦則輪流踩縫紉機,蝙蝠衫的袖子難做得很,光是調試針腳就廢了好幾塊布;小玲守在熨燙臺前,蒸汽把她的臉熏得通紅,卻連打盹的功夫都沒有。

第二天半夜,沈星晚正彎腰畫著裁剪線,突然覺得一陣頭暈,手里的粉筆“啪”地掉在地上。陸戰鋒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棉襖傳過來,燙得她一個激靈。

“歇會兒吧,”他的聲音帶著沙啞,眼里布滿了紅血絲,“你都兩天沒合眼了。”

“沒事,”沈星晚掙開他的手,撿起粉筆,指尖卻控制不住地發抖,“就差最后幾個碼了,畫完再歇。”

“聽話。”陸戰鋒把她往旁邊的小馬扎上按,語氣不容置疑,“我去給你熱個饅頭,吃完再畫。”他轉身往煤爐邊走去,軍綠色的背影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寬厚。

王師傅放下手里的頂針,嘆了口氣:“這孩子,跟年輕時的我一個倔脾氣。”她撿起沈星晚掉在地上的粉筆,“我來吧,你去歇歇。”

沈星晚沒再堅持,看著陸戰鋒蹲在煤爐邊,用火鉗夾著饅頭在火上烤,火光映得他的側臉忽明忽暗。她忽然想起剛認識他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沉默寡言,卻總在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像座可靠的山。

“星晚姐,你看這袖子成嗎?”小花舉著件做好的蝙蝠衫跑過來,寬大的袖子在她手里晃悠,像兩只撲棱的蝴蝶。她的眼睛熬得通紅,卻亮得驚人。

沈星晚接過襯衫,往身上一穿,抬手試了試——果然比原來的款式舒服多了,胳膊活動自如,領口也不卡脖子。“王師傅,您看!”她驚喜地喊道。

王師傅走過來,拉著衣角仔細看了看:“袖窿再收三分,更貼體。”她的手指在布料上捏了捏,“不錯,比我年輕時做得還好。”

就在這時,廠房的門被推開條縫,探進來個腦袋,是供銷社的會計老張:“李主任讓我來看看進度,說是……要是實在趕不出來,就……”

“能趕出來!”沈星晚趕緊打斷他,把身上的蝙蝠衫往他面前一拽,“您看,樣品都做出來了,保證按時交貨!”

老張推了推眼鏡,仔細打量著襯衫,又翻到后面看了看針腳,眼里的懷疑漸漸變成了驚訝:“這……這改得真不錯,比報紙上的還好看。”他臨走時,又回頭叮囑了句,“李主任說了,要是這次能成,開春給你們加訂單!”

“您放心!”沈星晚拍著胸脯保證,看著老張的背影消失在風雪里,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了一半。

第三天傍晚,最后一件蝙蝠衫的紐扣被釘好。沈星晚把五十件襯衫和褲子一件件疊好,放進陸戰鋒借來的板車里,每件都用防潮的油紙包著,再蓋上塊厚厚的帆布。

“能行嗎?”小花揉著發酸的肩膀,看著堆得像小山似的板車,眼里帶著點不確定。

“肯定行。”陸戰鋒把繩子在板車上繞了兩圈,打了個結實的死結,“我現在就送去供銷社,讓他們驗貨。”

沈星晚把軍大衣往他身上披:“路上小心,雪下大了。”她的指尖碰到他凍得冰涼的耳朵,像觸到了塊冰,趕緊縮了回來。

陸戰鋒笑了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牙:“等我好消息。”他拉起板車,在雪地上留下兩道深深的車轍,軍綠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白茫茫的暮色里。

廠房里的人都沒走,圍坐在煤爐邊,誰也沒說話,只有爐火“噼啪”地響著。小花靠在劉寡婦肩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門口;小玲攥著王師傅的手,手心全是汗;劉寡婦則不停地往爐子里添煤,好像這樣就能讓時間過得快點。

沈星晚的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她走到窗邊,看著外面越下越大的雪,雪花打在玻璃上,很快積成了層白霜。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還有陸戰鋒的笑聲。沈星晚的心猛地一跳,推開門就沖了出去。

陸戰鋒站在雪地里,軍綠色的棉襖上落滿了雪花,像個雪人。他看到沈星晚,咧開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成了!李主任說咱們改的款式比百貨大樓的還好,還說……”

“還說啥?”沈星晚追上去,積雪沒到了腳踝,冰涼的雪水滲進棉鞋,她卻沒覺得冷。

“還說明年讓咱們做他們的獨家供應商!”陸戰鋒的聲音響亮得能穿透風雪,他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往沈星晚手里一塞,“李主任給的獎金,讓我給大家買糖吃。”

油紙包里的水果糖硌在手心,硬邦邦的,卻燙得沈星晚心里發顫。她抬頭時,正好撞進陸戰鋒的眼睛里,那里的笑意像爐火一樣,把漫天風雪都映得暖了。

回到廠房,大家聽到消息,都歡呼起來。小花抱著劉寡婦又蹦又跳,眼淚混著喜悅掉下來;小玲把水果糖分給每個人,自己卻舍不得吃,攥在手心;王師傅看著這群年輕的姑娘,眼角的皺紋里盛著淚光,嘴里不停地念叨著“好,好”。

沈星晚剝開顆水果糖放進嘴里,甜絲絲的味道在舌尖散開,混著點冰涼的雪味。她看著陸戰鋒正在給煤爐添煤,軍綠色的棉襖后背濕了一大片,那是拉板車時汗浸濕的。

“陸大哥,”她走過去,遞給他顆糖,“你也吃。”

陸戰鋒接過糖,卻沒剝開,而是放進了口袋:“留著給你吃。”他的手指碰到她的指尖,像觸電似的縮了縮,耳根在燈光下悄悄地紅了。

窗外的雪還在下,廠房里的爐火卻燒得正旺,映得每個人的臉都紅撲撲的。沈星晚看著眼前這群疲憊卻興奮的伙伴,心里忽然覺得,這場突如其來的訂單危機,雖然讓大家吃了不少苦,卻像塊試金石,讓她們的心貼得更緊了。

王師傅把竹尺小心翼翼地放進布包,嘴里說:“以后啊,咱們也得跟上潮流,多琢磨新款式。”

“對!”小花舉著手里的糖紙,眼睛亮晶晶的,“等開春,咱們做連衣裙!”

“還要做喇叭褲!”劉寡婦也跟著說,臉上的愁云早就散了。

沈星晚看著她們嘰嘰喳喳的樣子,又看了看角落里默默添煤的陸戰鋒,嘴角忍不住往上揚。她知道,這次的危機不僅沒打垮她們,反而讓她們更有底氣了。以后不管再遇到什么困難,只要大家擰成一股繩,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爐火“噼啪”地響著,把每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在地上緊緊依偎在一起。沈星晚剝開第二顆水果糖,這次,她悄悄放進了陸戰鋒的嘴里。看著他瞪圓的眼睛,她忍不住笑出了聲,甜絲絲的味道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像這個冬天里最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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