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犯下殺人罪的少年說：“我很溫柔”
不會切蛋糕的孩子
來到少年管教所之前，我是公立精神醫院的一名兒童精神科醫生。經過反復考慮，我最終決定離開一線醫療機構，去醫療少年管教所任職，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了令我震驚不已的幾件事。其中一件事是這些參與過惡性犯罪的失足少年“不會切蛋糕”。
這是我與一位言談舉止都很粗暴的孩子面談時發現的。我把一張A4紙放在我倆之間的桌子上，畫了一個圓，然后給他出了一道題：“這是一個圓形的蛋糕。如果有3個人吃蛋糕，你應該怎么切呢？要確保每個人都能分到同樣大小的蛋糕。”
這個脾氣暴躁的孩子先畫了一條豎線，把蛋糕分成兩半，接下來便不知所措了。我想他可能發現自己畫錯了，于是在紙上重新畫了一個圓遞給他。結果他又是豎著切成兩半，然后再次陷入了冥思苦想。
我大吃一驚。怎么會連這么簡單的題都不會做呢？只要像奔馳汽車的標志一樣畫三條線，不就可以把蛋糕三等分了嗎？之后我又讓他試了幾次，他不是像圖2-1一樣橫著切，就是把蛋糕四等分之后才發現還是不對，只能無可奈何地嘆氣。還有另一個孩子是像圖2-2一樣切的。我問“那如果有5個人吃蛋糕該怎么辦呢？”，他馬上像圖2-3一樣，在蛋糕上畫了4條豎線，滿臉得意地拿給我看。
圖2-1
圖2-2
他確實把蛋糕分成了5份，但這不是五等分。我強調“必須要讓每個人都分到同樣大的蛋糕”，他再一次苦苦思索了很長時間，最后放棄了努力，畫出了像圖2-4一樣的切法。
有時，一些小學低年級的孩子或者存在智力障礙的孩子也會像這幾個圖示一樣分蛋糕，所以這些圖本身沒什么問題。問題是現在用這種方法分蛋糕的孩子已經到了初中生或高中生的年齡，他們都曾犯下搶劫、強奸或殺人等惡性罪行。不難想象，對這些孩子來說，傳統的矯正教育要求他們反省自己的罪行，想象受害者的感受，幾乎都是對牛彈琴。他們根本談不上反省。通過這件事，我也明白了這些只會這樣切蛋糕的孩子們在過去經歷了多少挫折，在這個社會上活得多么艱難。
圖2-3
圖2-4
此外，我還發現了一個更為嚴重的問題，那就是對這樣的孩子，學校沒有關注他們的困境，沒有提供任何額外關照，乃至他們由于不適應社會走上犯罪道路，最后被收容到少年管教所之后，仍然不被理解，仍被要求“反省自己犯下的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