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景:鏢局飯堂-油燈昏暗,光線跟鬧鬼似的,照得人臉都綠油油的)
我,莫慫,此刻正努力把自己縮在飯堂長凳的陰影里,恨不得跟墻角的蜘蛛網融為一體。
為啥?
對面坐著那位女閻王——燕無雙!
昏暗的光線下,她那身暗紅色的鏢師服像凝固的血。腰上那柄能把我腦袋當西瓜敲的符文鐵锏,還有那支瞅著就高科技(且貴的要命)的符咒槍,正散發著“生人勿近,靠近者死”的寒氣。
空氣粘稠得能擰出水,還混合著白天木箱滲出的那股子陰間霉味和阿福阿壽身上沒洗干凈的汗餿味兒。完美!地獄主題餐廳也不過如此了!
桌上擺著錢老摳摳搜搜弄來的晚飯——一盆稀得能照鏡子的米粥,幾塊硬得能當暗器的咸菜疙瘩。我抱著我的寶貝工具箱當盾牌,勺子都不敢碰碗,生怕聲音大了驚動對面那尊殺神。
“咳,”總鏢頭老陳,我們的和事佬兼人形盾牌,清了清嗓子,試圖打破這能把人凍僵的氣氛,“那個…小慫啊,木箱暫時穩住了,符咒我又加固了一下…應該…大概…也許…沒事了哈?”
他說這話時,眼睛一直瞟燕無雙,明顯底氣不足。
“哼!”燕無雙從鼻子里擠出個音兒,跟冰碴子掉地上似的。她沒動筷子,雙手抱胸,那雙能把人活剮了的眼睛,釘子一樣釘在我身上。“陳鏢頭,這趟‘霉運鏢’,我帶隊。”
她下巴朝我一抬,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至于這位酸書生,就留下看家吧。省得路上礙手礙腳,見了風吹草動先把自己嚇癱,還得浪費人手抬他!”
晴天霹靂!哦不,是飯堂霹靂!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差點當場表演一個原地去世!留下?跟那個滲黑水、冒血絲、還自帶開蓋“驚喜”的陰間木箱朝夕相處?七天?霉運七日還沒開始,我感覺自己已經非酋附體了!
“別!燕…燕鏢頭!”我聲音抖得像得了帕金森,抱著工具箱的手勒得死緊,骨節都白了,“野外!野外更危險啊!荒郊野嶺,孤魂野鬼,豺狼虎豹…還有蚊子!對!蚊子特別毒!我…我皮薄!留家里…我還能給大家看…看爐子!”我越說越沒底氣,最后幾個字快吞回肚子里了。
錢老摳正扒拉著碗里的米粒,恨不得一粒粒數清楚。一聽這話,立刻抬起頭,金絲眼鏡后面小眼睛精光四射,算盤珠子在他腦子里噼里啪啦打得震天響:
“燕姑娘帶隊?好!英明!”他先拍了個生硬的馬屁,隨即話鋒一轉,“不過…容老朽多句嘴,您這身行頭…這‘天工司破邪锏’…嘖嘖,保養一次的費用,夠咱們鏢局上下半年的伙食費了!還有那符咒槍的充能晶石…”他掰著手指頭,一臉肉疼得快要心梗的表情,“成本!注意成本啊燕姑娘!”
老陳一看這火藥味又起來了,趕緊打圓場,那刀疤臉都皺成了苦瓜:“小慫懂機關,路上…路上肯定有用處的…”
“機關?”燕無雙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嘴角勾起一抹極其諷刺的弧度。她那銳利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唰”地掃向我懷里那個視若珍寶的工具箱,眼神里的鄙夷能凝成實體砸死人。
“靠這些破爛玩意兒?”她嗤笑一聲,音量不高,但侮辱性極強,“一堆廢銅爛鐵,幾塊破木板,還有你那比耗子膽還小的腦子?路上遇到點真東西,你是打算用扳手跟惡靈講道理,還是用改錐給它修腳?呵!”
“我…”我被她懟得啞口無言,臉上火辣辣的。恐懼、委屈、還有那么一丟丟技術宅被侮辱的不服氣,在胃里攪成一團。工具箱里的家伙事兒,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啊!雖然…雖然它們確實嚇跑過女閻王一次(靠粘鼠板),但那能算數嗎?我張了張嘴,想反駁,卻只發出蚊子哼哼的聲音。
就在這尷尬、壓抑、充滿了階級對立(武力值階級)氣氛快要凝固成塊的時候——
“嘀嘀嘀——!偵測到高強度語言攻擊!目標鎖定:紅衣服嘲諷女!威脅等級:MAX!啟動終極防御協議——‘防狼反殺模式’!”
一個無比尖銳、無比熟悉、帶著濃濃山寨電子合成音的警報聲,從我懷里的工具箱里,毫無征兆地爆發了出來!
我:“!!!”臥槽!又來?!
燕無雙:“???”眉頭瞬間擰成死結!
老陳、錢老摳、阿福阿壽:“!!!”全體石化,表情驚恐程度不亞于見了木箱噴屎!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昏暗的油燈搖曳,每個人臉上都映著扭曲跳動的光影。
我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工具箱祖宗!您是我親爹!求求您別鬧了!上次是粘鼠板,這次您又想整啥活兒?!對面可是能徒手拆高達的女武神啊!您這是要把我往死里坑啊!
說時遲那時快!
“噗嗤!咔噠噠噠——!”
只聽工具箱內部一陣令人牙酸的齒輪轉動和彈簧壓縮聲!緊接著,工具箱側面那個我之前用來放備用圖紙的暗格,“砰”地一聲彈開!速度快得帶起了風聲!
一道黑影,帶著一股熟悉的、難以言喻的、混合著陳舊灰塵和可疑耗子窩味道的勁風,如同離弦之箭,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當仁不讓之勢,“咻”地一聲激射而出!
目標——燕無雙那張寫滿了嘲諷和鄙夷的漂亮臉蛋!
這一次,飛出來的不是什么粘鼠板。
而是一塊黑乎乎、油膩膩、黏糊糊、上面還沾著幾粒可疑飯渣和一根頑強不屈金黃色卷毛的——廚房洗碗用百潔布!還是用了至少三個月沒換、自帶包漿效果的那種!
這塊飽經滄桑、味道感人的百潔布,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帶著陳年油污氣息的拋物線,旋轉!跳躍!閉著眼(如果它有眼的話)!
精準!無比精準!
“啪嘰!”
一聲無比清脆、無比實在的悶響!
那塊飽含“深情”的百潔布,如同精準制導的生化武器,結結實實、嚴絲合縫地,糊在了燕無雙那光潔飽滿的額頭上!油膩的污漬瞬間在她眉心位置暈開一朵奇葩的“烏云”,那根金黃色的卷毛,頑強地垂下來,在她高挺的鼻梁上蕩起了秋千!
“………………”
死寂。
比剛才木箱滲血絲時還要死寂一百倍!
油燈的火苗都嚇得哆嗦了一下。
所有人的下巴,包括我自己的,都“哐當”一聲砸在了腳背上。眼珠子掉了一地。
我仿佛能聽到自己心臟驟停的聲音,血液逆流,直接沖上了天靈蓋!芭比Q了!這回是真·螺旋升天·究極·完犢子了!工具箱,你是我祖宗!你這是要讓我死無全尸啊!
我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轉動脖子,帶著上刑場般的絕望,看向風暴的中心。
那塊油膩的百潔布,頑強地吸附在燕無雙的額頭上,微微顫動。
百潔布下方,那雙原本銳利如刀、此刻被油膩污漬糊了半邊的眼睛,先是難以置信地眨了眨。隨即,瞳孔深處,仿佛有兩座沉寂萬年的火山,積蓄了足以毀滅世界的熔巖怒火!
“轟——!”
我甚至聽到了她體內怒火引爆的音效!一股肉眼可見的殺氣,如同實質的沖擊波,“唰”地一下以她為中心擴散開來!
“莫——小——慫——!!!”
一聲蘊含著滔天殺意、足以把房頂掀翻的咆哮,在死寂的飯堂里轟然炸響!震得房梁上的灰塵撲簌簌往下掉!桌上的粥碗都跳了三跳!
我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被這聲咆哮震出竅了!
“不是我!是它!是工具箱自己動的手啊!”我抱著頭,發出慘絕人寰的哀嚎,一個懶驢打滾滾到桌子底下,速度快得突破人生極限!工具箱緊緊護在胸前,這是我最后的堡壘(雖然它是個叛徒)!
“砰!咔嚓!”
就在這千鈞一發、女武神即將化身人間兇器把我連同工具箱一起錘成二次元餅餅的時刻——
庫房方向,猛地傳來一聲沉悶至極、如同重錘擂鼓般的撞擊聲!
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一聲比一聲沉重!一聲比一聲急促!
“咚!咚!咚!!!”
整個飯堂的地面都在隨之震動!墻壁上糊的泥灰,“撲簌簌”地往下掉,落了眾人一頭一臉!
那聲音的來源,無比清晰——
正是那個貼著褪色符咒、滲著黑水血絲的無名木箱!
它,在庫房里,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