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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日軍集結勢洶洶

晨光尚未完全鋪開,天邊僅透出一線青灰,廣播站屋檐下的水珠還在滴落,節奏比昨夜緩了許多。油印機停了,蠟紙卷在鐵輥上,邊緣微微翹起,像一張未說完的話。小石頭蹲在晾架旁,指尖輕輕拂過一張傳單——斷翅的鶴在晨光里顯出輪廓,墨跡已干,但紙面還帶著油墨的微腥。他一張張清點,動作輕得仿佛怕驚醒什么。

李龍從村道走來,腳步沉穩,軍裝下擺沾著夜雨留下的泥點。他沒有進屋,而是站在門口,目光掃過那一排排懸掛的傳單。小石頭察覺到影子,抬頭,默默將一包油紙裹好的傳單遞上。李龍接過,沒說話,只將它塞進內袋,貼近胸口。紙包的棱角壓在衣料上,像一塊未冷卻的炭。

他轉身朝北嶺走。趙勇已在哨塔下等候,手里攥著望遠鏡,眉頭擰成一道深溝。

“北嶺西側,三輛裝甲車,拖著山炮,正往坡上爬。”趙勇聲音壓得很低,“還有步兵縱隊,至少兩個中隊,頭戴鋼盔,行進整齊。”

李龍沒應,徑直攀上哨塔。木梯吱呀作響,每一步都震起細小的塵灰。他接過望遠鏡,緩緩舉起,鏡片在晨光中閃過一道冷芒。

北嶺外,原本空曠的谷口已被鐵流填滿。日軍的縱隊如黑蛇蜿蜒,履帶碾過泥地,留下深陷的溝痕。炮兵陣地已初具規模,三門山炮呈“品”字形架設,炮口直指根據地腹地。遠處,幾輛裝甲車停在高地邊緣,炮塔緩緩轉動,像是在丈量射程。煙塵從營地升起,混著炊煙,凝成一片低垂的灰幕。

他盯著那三門炮,良久,才低聲開口:“他們學乖了。”

趙勇湊近:“什么?”

“以前他們分散進山,被我們一口口吃掉。”李龍放下望遠鏡,指尖在鏡筒上輕輕一彈,“現在不打了,先圍。炮火覆蓋,再步步推進——要硬啃。”

趙勇喉結動了動:“三道防線能頂住嗎?”

李龍沒答。他重新舉起望遠鏡,目光掃過敵營邊緣的一處洼地——那里堆著成捆的炸藥箱,還有幾輛運兵卡車正卸下鐵絲網卷。他的視線緩緩上移,落在營地中央的一面軍旗上。旗面被風扯得筆直,太陽徽在灰蒙中顯得格外刺眼。

“傳令。”他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像鐵釘楔入木頭,“全軍進入一級戰備。封鎖所有進出通道,民兵上哨,游擊組即刻出發,每日記錄敵軍動向,不許開槍,不許暴露。”

趙勇立正,轉身要走。

“等等。”李龍從地圖包里抽出一張作戰圖,攤在哨塔木板上,用紅筆在北嶺、東溝、南坪三處重重圈出,“主力固守三道防線,一連‘鎖喉’,二連‘攔腰’,三連‘斷脊’側翼。通知王大娘,婦救會暫停碾米,轉為儲備干糧,每戶三日份,隨時待命。”

趙勇點頭記下,正要離去,李龍又道:“再派人去老槐樹洞,把小石頭藏的路線圖取回來。現在,每一張紙都可能要命。”

哨塔下,風忽然大了。傳單在晾架上翻動,鶴翅撲閃,像要掙脫紙面。

村口,曬谷場上的石碾還停在原地,碾盤邊緣沾著昨夜未清的米漿。幾個孩子蹲在場邊,用樹枝劃著溝壑,嘴里嘟囔著“打鬼子”。一位老漢背著包袱往村外走,腳步急促,褲腳卷到膝蓋,露出干瘦的小腿。

王大娘從糧倉出來,手里提著一只竹籃,里面是剛蒸好的饃饃,熱氣透過布巾絲絲縷縷地冒出來。她一眼看見那老漢,快步追上,一把拽住他胳膊。

“走哪兒去?”

老漢低頭不語。

“鬼子還沒進村,你倒先跑了?”她聲音陡然拔高,“昨夜李營長還在喊話,你聽見沒?鬼子自己都亂了陣腳,撕軍帽的,燒家書的,你怕個啥?”

人群漸漸圍攏。一個婦人抱著孩子,低聲問:“可這回……聽說來了好多炮,一炮下來,房子都沒了。”

王大娘將竹籃往石碾上一放,掀開布巾,熱騰騰的白饃擺得整整齊齊。“房子塌了,咱再蓋。地被占了,咱再搶回來。”她抓起一個饃,塞進老漢手里,“吃!吃了熱的,腿才有勁跑,打才有勁拼!”

沒人再動。片刻后,那老漢將包袱解下,放回地上。

王大娘轉頭看向哨塔方向。李龍正從高處走下,身影在晨光中拉得細長。她默默從籃底抽出一只布鞋,塞進路過一名戰士的背包里。鞋墊上,藍線繡著兩個字:“活著回來。”

戰士沒察覺,背著包快步離去。

指揮所的土屋內,地圖鋪在木桌上,四角壓著石塊。李龍站在桌前,面前攤著三份偵察報告。一份說敵軍僅一個中隊,另一份稱發現大量輜重,第三份則提到夜間有卡車頻繁進出。

他沒急著下結論,而是從口袋掏出一張紙——昨夜廣播后,偵察員記錄的敵營騷動情況:一名士兵撕毀軍帽,被當場拘押;另一處帳篷內發生爭吵,哨兵換崗提前兩小時。

他將三份報告并列,用紅筆在紙上畫出幾道線:輪胎印深度、車距、行進速度、卸貨位置。筆尖在“炮兵陣地”與“指揮帳篷”之間來回標注,最后停在“品”字形布防圖上。

“他們怕了。”他忽然說。

趙勇一愣:“怕?”

“昨夜我們喊話,他們打人,燒紙,說明話進去了。”李龍手指輕敲桌面,“人一怕,就想要狠的。用炮,用重兵,一錘砸死——這是心虛。”

他拿起紅筆,在地圖邊緣寫下“松本”二字,筆鋒剛勁。可停頓片刻,又用力劃去,在旁寫上:“新指揮官?”

趙勇盯著那行字:“您覺得……換人了?”

李龍沒答。他走到墻角,拎起水桶,倒了半碗涼水,一飲而盡。喉結上下滑動,額角的汗順著鬢角滑下,在桌面上滴出一個小濕點。

“通知各連,今晚加哨。信鴿檢查羽翼,鐘繩加固,紅布旗備好。”他放下碗,聲音沉穩,“讓他們知道,我們看得見他們。”

正午剛過,村中炊煙漸起。李龍下令后,炊事班的灶火就沒滅過。大鍋里燉著野菜湯,饃饃一屜接一屜地蒸。戰士們輪班吃飯,熱食不斷。幾個民兵蹲在哨位旁,啃著饃,目光死死盯著北嶺方向。

李龍站在村口,望著遠處山脊。風從谷口灌來,帶著金屬與火藥的氣息。他知道,那不是錯覺——是戰爭的味道。

一名偵察兵從東溝方向狂奔而來,軍帽歪斜,臉上沾著草屑。他沖到李龍面前,喘著粗氣:“東溝……發現敵軍工兵隊!正在架設臨時橋梁,橋墩已打下三根!”

李龍眼神一凝:“幾人?帶什么裝備?”

“至少三十人,有電焊機,還有炸藥包!看樣子……是要通重車!”

李龍沉默片刻,回頭對通訊員道:“通知二連,加強東溝側翼監視,不許靠近,不許驚動。”他又轉向趙勇,“把三級響應機制再走一遍——信鴿、鐘聲、紅旗,一個環節都不能錯。”

趙勇點頭,正要傳達命令,李龍忽然抬手。

遠處,北嶺上,日軍的軍旗緩緩降下,隨即又升起一面更大的旗。風將它完全展開——太陽徽在正午陽光下,像一團燒紅的鐵。

李龍盯著那面旗,手指無意識地撫過腰間駁殼槍的槍柄。槍套口的皮繩有些松了,他用力扯了扯,重新系緊。

村中,王大娘正帶著婦女隊往竹筐里裝干糧。她將最后一包饃放進去,又塞進一小包鹽。有人問:“大娘,鹽這么金貴,也送前線?”

她沒抬頭,只輕輕拍了拍筐沿:“戰士們吃咸了,才有力氣打鬼子。”

筐子被抬走時,她站在原地,望著北嶺方向。風掀起她的頭巾一角,露出花白的鬢發。

李龍回到指揮所,從桌下取出一部手搖電臺,檢查電池,又試了試天線。他將一張寫滿密語的紙條塞進信封,交給通訊員:“發給上級,敵第110師團主力已集結,三面合圍,重武器到位,預計行動在即。”

通訊員接過信封,轉身出門。

屋里只剩他一人。他坐回桌前,目光落在地圖上那三個被紅圈標記的點——“鎖喉”、“攔腰”、“斷脊”。筆尖在“攔腰”處停住,他緩緩寫下:“主陣地。”

門外,腳步聲由遠及近。趙勇推門進來,臉色凝重。

“北嶺哨兵報告,敵軍開始試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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