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da的這個問題，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了所有高端人才招聘的核心。

錢？股份？

這些東西，對于那些已經身居高位、實現了財務自由的頂級精英來說，吸引力是有限的。

他們更在意的，是平臺，是前景，是自己一身的屠龍之術，到底有沒有一個足夠廣闊的，能讓他們施展的戰場。

說白了，他們要的，是下一個“阿貍十八羅漢”或者“騰訊五虎”的機會。

他們要賭的，是一個時代。

秦立德坐在一旁，端著茶杯，沒說話。

但他那看似渾濁的老眼里，卻閃著精光。

他也很好奇，劉江這個他一直看不透的年輕人，到底會如何回答這個，關于“終局”的問題。

劉江笑了。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了雅間的窗邊。

窗外，是蓉城最繁華的夜景。車流如織，燈火璀璨，遠處的電視塔，在夜色中，像一柄沉默的權杖。

“Linda總監。”他看著窗外，聲音很平靜，“你覺得，‘抖樂’的未來，是什么？”

Linda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把問題拋回來。

她想了想，很專業地回答：“如果一切順利，三年內，成為中國短視頻領域的絕對霸主。

五年內，在納斯達克敲鐘，成為一家市值在三百到五百億美金之間的，上市公司。”

“這是一個，非常非常成功的，故事了。”她補充道。

“嗯。”劉江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故事，講得不錯。”

“但是……”他轉過身，重新看向Linda，眼神里，帶著一絲讓人看不懂的，憐憫。

“你說的這些，市值，霸主，上市公司……”

“這根本不是，我的胃口。”

Linda的瞳孔，猛地一縮。

“這只是，我為真正的‘獅子’，準備的，前菜而已。”

劉江走回茶桌旁，拿起那個古樸的紫砂茶壺，親手給Linda，和秦立德，都續上了水。

水流注入茶杯，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

“你們覺得，抖樂，是一款社交軟件嗎？”他問。

Linda和秦立德，都下意識地想點頭。

“不是。”劉江直接自己回答了，“它現在看起來像，但那只是它的第一層，最表面的偽裝。”

“那它是什么？”Linda追問。

“它是一個【入口】。”劉江說，“一個通往，未來移動互聯網時代，所有【內容消費】的，超級入口。”

“用戶，通過這個入口，進來看短視頻。但是，他看完短視頻之后呢？他想看長視頻了，想看電影了，怎么辦？”

“他想看小說了，怎么辦？”

“他想聽音樂了，怎么辦？”

“他想玩游戲了，怎么辦？”

“甚至，他想買東西了，又該怎么辦？”

劉江每問一句，Linda的臉色，就白一分。

因為她從劉江的提問中，聽出了一種讓她頭皮發麻的，恐怖的野心。

“現在的模式，是用戶在想做這些事的時候，他需要退出抖樂，然后再去打開，優土豆，啟航網，Q音，王者，或者淘貨網。”

“他們每退出一次，我們的流量，就流失了一次。”

“這，是一種巨大的浪費。”

劉江看著Linda，一字一句地說道：

“而我的最終目的，就是要讓他，不用退出。”

“我要在‘抖樂’這個APP的內部，建立起一個，包含了【長視頻、小說、音樂、游戲、電商……】所有內容形態的，閉環生態。”

“抖樂，不是一家公司。”

“它是一個【世界】。”

“一個能滿足用戶所有內容需求的，線上世界。”

“而我，要做的，就是這個世界的，造物主。”

“至于你說的，上市，敲鐘，幾百億美金的市值……”

劉江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嘲諷的弧度。

“那不過是，我們這個‘世界’，在擴張的過程中，為了補充能量，順手從資本市場上，提的一點款而已。”

“它很重要，但它永遠，都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現在……”他看著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來的Linda。

“你覺得，我畫的這張餅。”

“還，撐得下，你說的那些，野心家嗎？”

……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秦立德坐在那里，手里的茶杯，不知何時，已經放下了。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只剩下一種，仿佛看到了神跡般的，呆滯。

他縱橫商海半生，自認也算是人中龍鳳。

但今天，他才發現，自己畢生所追求的那些東西，在眼前這個年輕人描繪的宏偉藍圖面前，渺小得，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的游戲。

而Linda，她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面前那杯，不斷冒著熱氣的茶。

水汽，氤氳了她的視線，也讓她那顆一向如鋼鐵般堅硬的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終于明白了。

為什么，美團、紅杉、高瓴，這三家從不輕易聯手的頂級資本，會為了這么一家初創公司，打破所有的規矩。

因為，他們賭的，根本就不是一個“短視頻APP”。

他們賭的，是一個，能與AT兩家，在未來，三足鼎立的，全新帝國的入場券！

而眼前這個年輕人，他要挖的，也根本不是什么CFO，COO。

他在招的，是未來這個龐大帝國的……【開國功臣】。

不知道過了多久。

Linda才緩緩地，抬起頭。

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職業化的微笑，也沒有了女王般的氣場。

只剩下一種，最純粹的，近乎朝圣般的，狂熱。

她站起身，對著劉江，鄭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劉先生。”

她改了稱呼。

“從今天起，CGL中國區，以及我Linda本人，將為您，效犬馬之勞。”

“您要的，不是一份名單。”

“您要的，是一個，能幫您，從AT的虎口里，把那些最頂級的將帥，一個個，都給挖過來的，盟友。”

“這個盟友，我當了。”

劉江看著她，終于，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知道，自己未來的“兵部尚書”，已經就位。

而他們談話的這張牌桌，也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張了。

他們，已經從那張擺在明面上的【融資】牌桌，走到了另一張，更深，也更隱秘的，位于【牌桌之下】的牌桌上。

這張牌桌的名字，叫作。

【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