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da那個躬，鞠得很深，也很久。

等她再直起身時，臉上那股狂熱，已經(jīng)重新被一種更加內(nèi)斂、也更加強大的職業(yè)氣場所取代。

她看著劉江，就像一個找到了自己君主的，頂級謀士。

“劉先生。”她的聲音，變得無比高效和專業(yè)，“既然目標已經(jīng)明確，那我們就談?wù)劊唧w的操作。”

劉江點了點頭，示意她坐下說。

秦立德在一旁，很有眼色地，親自為兩人，又續(xù)上了一輪茶。他知道，接下來的談話，可能才是真正核心的“干貨”。他作為一個旁聽者，能坐在這里，已經(jīng)是天大的機緣。

“按照您剛才提的那三個要求，我腦子里，已經(jīng)有了幾個初步的人選。”Linda坐下后，直接切入主題，沒有一句廢話。

“CFO的人選，我初步篩選了三個。一個在德銀，一個在高盛，還有一個，在阿貍的戰(zhàn)投部。”

“COO的人選，有兩個。一個現(xiàn)在是千度外賣的負責(zé)人，另一個，是微訊游戲，負責(zé)海外發(fā)行的副總。”

“至于您說的那個……‘刀’。”Linda的嘴角，露出一絲心領(lǐng)神會的笑，“這樣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沒有。我認識一個，之前在一家P2P公司，做風(fēng)控和法務(wù)的。那家公司，后來爆雷了，老板進去了，但他，卻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手段，非常漂亮。”

她只是說了幾個職位和背景，沒有提具體的名字。

這是規(guī)矩。

“這些人，每一個，都是人中龍鳳。想讓他們動，很難。”Linda看著劉江，“所以，我需要您給我一樣?xùn)|西。”

“什么？”

“授權(quán)。”Linda的眼神，變得無比認真，“我需要您給我一個，可以臨場決斷的，‘授權(quán)范圍’。”

“包括，我能開出的，最高現(xiàn)金薪酬，以及，能給出的，最高期權(quán)比例。”

“因為跟這些人談，機會，往往只有一次。我必須在見到他們的第一時間，就能拿出，讓他們無法拒絕的，籌碼。”

劉江明白了。

她要的，是“尚方寶劍”。

他想了想，伸出了一根手指。

“現(xiàn)金，沒有上限。”他說，“只要他值那個價，多少錢，我們都出得起。”

Linda的呼吸，微微一滯。

“至于期權(quán)……”劉江看著她，“我拿出公司總盤子的，百分之五。用來組建，我們未來的，‘司令部’。”

“這百分之五，怎么分，分給誰，分多少。”

“你和我我們兩個，商量著來。”

“這個授權(quán)，夠嗎？”

Linda的身體，向后，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

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砰砰狂跳。

夠嗎？

這何止是夠了！

這簡直是，把一個裝滿了核武器的軍火庫的鑰匙，直接交到了她的手上！

她知道，有了這個授權(quán)，她就有底氣，去敲開夏國任何一家互聯(lián)網(wǎng)巨頭，最核心部門的大門。

她甚至已經(jīng)能想象到，當她把這個條件，擺在那些早已功成名就，卻又渴望更大舞臺的“野心家”面前時，他們臉上，會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夠了。”她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聲音里，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因為極致興奮而產(chǎn)生的顫抖。

“好。”劉江點了點頭，“那就這么定了。具體的候選人名單，和他們的詳細資料，你整理好之后，加密發(fā)給我。我會親自過目。”

“明白。”

“另外，還有一件事。”劉江補充道，“我們挖人的動靜，可以大。但是，是誰在挖人，這件事，必須保密。”

“所有的事情，都由你，或者由我們未來新成立的，一個叫‘第二世界’的空殼公司出面。”

“我，還有張一鳴，我們的名字，在事情沒有塵埃落定之前，不能出現(xiàn)在任何公開的文件里。”

Linda眼中，閃過一絲激賞。

她點了點頭：“我懂。頂級掠食者，在捕獵時，永遠是潛伏在暗處的。”

“合作愉快，劉先生。”她站起身，再次伸出手。

“合作愉快。”劉江與她握了握。

這一次，兩人的手上，都充滿了力量。

……

送走了Linda，雅間里，終于只剩下了劉江和秦立德兩個人。

秦立德一直沒說話，就那么靜靜地看著，聽著。

直到此刻，他才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仿佛要把今天晚上所受到的所有震驚，都給吐出去。

他看著劉江，眼神復(fù)雜得，像是在看一個謎。

“劉江啊劉江。”他搖著頭，苦笑道，“我老秦活了六十多年，自認也算是見過點世面。但今天，我是真被你小子，給嚇到了。”

“你那腦子里，裝的都是些什么東西啊？”

劉江笑了笑，重新坐下，給秦立德的茶杯里，添上水。

“秦老，您見笑了。”

“見笑？我這哪里是見笑，我這是……開了眼了。”秦立德感慨道，“我以前總覺得，做生意嘛，就是拿地，蓋房，賣出去，賺錢。一是一，二是二。清清楚楚。”

“今天聽你跟那個女娃娃一聊，我才明白。原來，真正的生意，是這么做的。”

“不，應(yīng)該說，你們玩的，壓根就不是生意。”

“你們玩的，是人心，是人性，是未來。”

他看著劉江，很認真地問道：“你老實告訴我，你跟那個女娃娃畫的那個餅，什么世界，什么生態(tài)的……有幾分，是真的？”

劉江沒說話。

他只是端起自己的茶杯，迎著秦立德的目光，輕輕抿了一口。

然后，他說了一句，讓秦立德后半輩子，都忘不掉的話。

“秦老。”

“我從不畫餅。”

“我只是，把他們未來，都要走的路，提前，說了出來而已。”

秦立德不說話了。

他只是定定地看著劉江，看了很久。

然后，他搖了搖頭，笑了。那是一種，徹底想通了，也徹底服氣了的，釋然的笑。

“行。”他說，“我老了，看不懂你們年輕人的世界了。”

“不過，我信你。”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錦里那片依舊熱鬧的燈火，背對著劉江。

“以后，在省城這邊，有什么需要我這把老骨頭出力的，你盡管開口。”

“別的我不敢說，幫你看看家，擋擋那些上不了臺面的牛鬼蛇神，還是做得到的。”

劉江知道，這是秦立德在向他，交底了。

這位在SC省商界，浸淫了一輩子的老人，在今晚，見識了真正的“天下”之后，選擇了一種最聰明的活法。

——當不了執(zhí)棋人，那就，當一個離執(zhí)棋人最近的，朋友。

“謝謝秦老。”劉江站起身，很真誠地，對著他的背影，說了句。

“行了，滾蛋吧。”秦立德?lián)]了揮手，沒回頭，“年輕人，別總跟我們這些老家伙待在一起，暮氣沉沉的。”

劉江笑了笑，沒再多說，轉(zhuǎn)身，推門，離開了雅間。

……

從茶館出來，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多。

蓉城的夜，帶著一股子特有的、閑適的、火鍋底料的香味。

劉江沒讓劉新俊來接。

他一個人，背著包，慢悠悠地，走在錦里那條青石板路上。

周圍，是熙熙攘攘的游客，是琳瑯滿目的小吃攤，是各種真真假假的民俗工藝品。

很熱鬧。也很……人間。

他買了一串三大炮，邊走邊吃。

甜的，糯的。

他看著身邊那些，因為一件小玩意兒而開懷大笑的情侶，因為一碗擔(dān)擔(dān)面而吵吵嚷嚷的朋友，因為孩子走丟了而急得滿頭大汗的父母……

他的眼神，變得很柔和。

他剛才，在那個小小的雅間里，談?wù)撝鴰装賰|的生意，規(guī)劃著一個龐大帝國的未來，仿佛是站在云端之上的神。

而此刻，他又變回了那個，混跡在人間的，最普通的少年。

這種感覺，很奇妙。也讓他，覺得很心安。

他知道，自己不能飄。他的根，永遠，都在這片，充滿了煙火氣的，土地上。

……

第二天，一早。

劉江坐上了返回京城的，最早一班飛機。

幾乎是同一時間。

京城。“抖樂”的辦公室里。

張一鳴的面前，擺著兩份文件。

一份，是美團和紅杉那邊，連夜趕出來的，一份長達上百頁的，《投資意向書》。

另一份，是劉新俊剛剛從蓉城傳真過來，只有薄薄一頁紙的，一份由Linda親筆簽名的，《獨家人才戰(zhàn)略合作協(xié)議》。

張一鳴看著這兩份文件，感覺自己的手，都在抖。

如果說，第一份文件，是給他們這艘即將遠航的船，裝上了全世界最強大的【引擎】。

那么，第二份文件，就是為他們，找到了那個，能駕馭這臺引擎，能帶領(lǐng)他們穿越驚濤駭浪的，【頂級船員】的名單。

“鳴哥……”一個技術(shù)骨干，端著杯咖啡，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邊，“你……一晚上沒睡啊？”

張一鳴沒說話。

他只是拿起桌上的紅筆，在那份《投資意向書》的首頁上，重重地，畫了幾個圈。

——“A輪融資，領(lǐng)投方，美團戰(zhàn)投。”——“融資金額，一億，美金。”——“投后估值，十億，美金。”

然后，他把筆一扔，靠在椅背上，看著天花板，突然，毫無征兆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