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館眾人驚奇、嫉妒的目光中，陳默帶著他為自己未來的商業(yè)帝國，尋找到的第一塊技術(shù)基石，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

德國鐵匠施密特被午后的冷風(fēng)一吹，酒醒了大半。

他踉踉蹌蹌地跟在陳默身后，高大的身軀此刻卻顯得有些佝僂，眼神里充滿了迷茫和不安。

他不知道這個神秘的華人要帶自己去哪里，更不知道自己未來的命運(yùn)會是怎樣。

陳默沒有理會他的情緒，只是帶著他穿過主街，走向那間盤下來的、準(zhǔn)備用作工具行的店鋪。

就在他們即將拐入一條偏僻的小巷時，身后傳來了幾聲充滿惡意的呼喊。

“站住！那個黃皮小子！”

陳默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

只見三個剛才在酒館里起哄最兇的白人礦工，手里拿著鐵鍬和鎬頭，一臉不懷好意地將他們堵在了巷子口。

為首的礦工晃了晃手中的鐵鍬，貪婪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陳默的腰間：“小子，你的運(yùn)氣不錯，居然有那么多錢。把剩下的二十塊交出來，我們可以考慮讓你和這個老酒鬼少吃點(diǎn)苦頭。”

施密特見狀，嚇得臉色發(fā)白，下意識地躲到了陳默身后。

陳默的眼神沒有絲毫波瀾。

他將施密特護(hù)在身后，看著眼前這三個自尋死路的蠢貨，心中甚至沒有泛起一絲漣漪。

對他而言，這和清理幾只擋路的野狗沒什么區(qū)別。

“我再說一遍，”為首的礦工見陳默不為所動，不耐煩地舉起了鐵鍬，“把錢……”

他的話還沒說完，陳默已經(jīng)動了。

他的動作快如閃電，根本沒人看清他是如何做到的，那把黑洞洞的柯爾特左輪槍口，已經(jīng)對準(zhǔn)了為首礦工的眉心。

一股冰冷的的殺氣，瞬間籠罩了整個巷口。

那三名礦工臉上的囂張和貪婪，瞬間被極致的恐懼所取代。

他們這才意識到，自己招惹的，根本不是一只待宰的肥羊。

陳默的手指，已經(jīng)準(zhǔn)備扣下扳機(jī)。

就在這時，一聲充滿威嚴(yán)的怒吼從街上傳來。

“都給我住手！你們想干什么？！”

眾人聞聲望去，只見副警長麥克林正帶著兩名警員，大步流星地趕了過來。

那三名礦工看到麥克林，像是看到了救星，連忙喊道：“警長先生！這個華人想殺我們！”

他們以為，麥克林會像往常一樣，不分青紅皂白地教訓(xùn)甚至逮捕陳默。

然而，麥克林接下來的舉動，卻讓所有人大跌眼鏡。

他看都沒看陳默一眼，徑直沖到那三名白人礦工面前，用長棍的末端狠狠地捅在為首那人的肚子上，破口大罵：

“瞎了你們的狗眼！這位陳先生，是華人商會的貴客，也是我麥克林的貴客！你們?nèi)齻€不長眼的東西，是想搶劫我的朋友嗎？！”

他一邊罵著，一邊又用長棍重重地抽打在另外兩人的身上，毫不留情。

“滾！立刻給我滾！再讓我在鎮(zhèn)上看到你們?nèi)齻€，我就把你們?nèi)缄P(guān)進(jìn)牢里！”

那三名礦工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徹底打懵了。

他們想不明白，為什么副警長會為了一個華人，對自己下這么重的手。

但他們不敢多問，只能連滾帶爬地、在一片驚愕的目光中狼狽逃竄。

趕走了地痞，麥克林這才走到陳默面前，他看了一眼陳默手中那還未收起的左輪槍，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語氣卻充滿了關(guān)切：

“陳先生，您沒事吧？這鎮(zhèn)上的治安真是越來越差了，以后您和您的人要是有什么麻煩，直接來找我，我替您解決！”

陳默緩緩收起了槍，深深地看了麥克林一眼。

他知道，麥克林這是在用行動，向自己遞交一份新的、更徹底的“投名狀”。

他不僅要做一個聽話的傀儡，還要主動承擔(dān)起“保鏢”的職責(zé)。

“多謝警長先生關(guān)心了?！标惸恼Z氣依舊平淡，“我們商會，只是想安穩(wěn)地做點(diǎn)生意?！?

隨后他帶著施密特離開了小巷。

麥克林看著陳默離去的背影，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仿佛剛剛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

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心中那最后一絲反抗的念頭，也徹底煙消云散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回自己那間凌亂的辦公室，關(guān)上門，癱坐在椅子上。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jìn)來，他卻感到一陣發(fā)自骨子里的寒冷。

他倒了滿滿一杯威士忌，一口灌下，辛辣的液體灼燒著他的喉嚨，卻無法驅(qū)散他內(nèi)心的恐懼。

剛才在巷子口，他毫不猶豫地沖出去，用警棍毆打那三個白人地痞，表現(xiàn)得像是在保護(hù)自己最親密的朋友。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在保護(hù)陳默。

他是在保護(hù)自己！

就在陳默掏出槍的那一刻，麥克林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想的不是那三個地痞的死活，而是：不能再死白人了！

死一個陳文龍，那是華人內(nèi)部的火并，他可以輕松地用“河盜作案”來掩蓋。

死一個被通緝的刀疤臉，那是為民除害，他甚至可以拿來當(dāng)成自己的政績。

但如果今天，陳默當(dāng)著他的面，或者就在這條街上，殺死了那三個白人礦工——哪怕他們是人渣、是地痞、是搶劫犯——這事情的性質(zhì)就全變了！

到那時，他麥克林該怎么辦？

去逮捕陳默？

那個掌握著自己所有罪證、手段神鬼莫測的魔鬼，會輕而易舉地在被捕前，就把自己送進(jìn)地獄。

坐視不管？任由一個華人殺死三個白人？

鎮(zhèn)上那些狂熱的白人礦工會把他這個副警長生吞活剝，甚至組建私刑隊，將整個華人區(qū)攪得天翻地覆！

到那時，他同樣會因?yàn)槭毝谎不胤ü俪仿毑檗k，他的虧空案一樣會敗露。

這是一個死局。

他直到剛才才驚恐地發(fā)現(xiàn)，陳默的任何一次失控，任何一次“不高興”，所造成的任何后果，最終都會像雪崩一樣，把他自己埋葬得最深。

他之前的想法太天真了。

他以為自己只是一個被脅迫的、聽話的傀儡。

現(xiàn)在他明白了，他的角色，遠(yuǎn)比那要卑微。

他必須成為一條主動搖尾巴的狗。

他必須時時刻刻地“哄著”這個沒有辮子的華人，主動替他掃清一切障礙，主動替他處理所有麻煩。

他必須確保，陳默永遠(yuǎn)都沒有機(jī)會、也沒有必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對任何一個白人拔出他的那把左輪槍。

因?yàn)殛惸恳淮伟螛?，對他麥克林來說，都可能是一次審判。

想到這里，麥克林又倒了一杯威士忌，這一次，他的手抖得厲害。

他看著杯中琥珀色的液體，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堂堂的白人副警長，從今天起，竟然要為一個華人的安危而提心吊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