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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貴生的心思

爹娘為他取“貴生”這個名字的用意很明確,希望兒子將來有點出息,至少比自己強,在人前能抬頭挺胸地做人,不像現在這樣見什么人都得點頭哈腰,不為別的,單單一個窮字就壓癱了腰脊梁骨,在人前人后矮了那么一截兒。

貴生過完新年,就把媳婦給娶回家中,他媳婦在年尾為貴生生了個兒子,他爹看見大胖孫子,用無力雙手抱過,沒多久,就滿足地閉上了眼睛,死了。

他娘說他爹就為了給孫子讓路,他爹才這么早離開了她,娘從此對媳婦有了看法,把心里的不滿丟在了臉上,拉長了。

貴生聽了一頭霧水,爹明明是得了病,久了,熬不住,就走的,娘為什么這么說呢?

貴生的命并沒他這名字這么好,他在三歲時就被親生父母扔在了路旁的茅草叢里,被早起拾糞的永生發現,永生就是他現在的爹,就是為了給他兒子讓路早死的爹。

那天細雨蒙蒙,他爹看見躺在草叢里的他,紅撲撲的小臉上濕漉漉的,心里一疼,可憐呀,把他揣在懷里,卷緊,糞也不揀了,抱上就回家。

他娘那會已經沒了奶水,也過了生育的年齡,只好用米湯澆滅了他的嚎啕,滋潤了他哭啞的嗓子,吃飽喝足后的他,看見倆半老頭半老太在為他滿屋子轉悠忙碌的樣子,在襁褓里,他揮舞了兩只手,咧開嘴“咯咯”地笑了。

他娘看著他那張小臉也被逗樂了,捧在手里“心肝寶貝”地直叫,他爹就給他取名“貴生”。

貴生的媽自己懷過孩子,但不知為什么,一個也沒存活,貴生來了,小屋里充滿了歡聲笑語,滿屋子有了小孩跑動的身影,兩口子看在眼里,喜在心里,雖然沒什么好吃好喝的,日子倒也過得滋滋潤潤的,走出走進,滿臉帶著笑,到哪都帶著貴生,貴生一有風吹草動,傷風咳嗽,就把兩口子急得上火。

日子在不經意中流逝了,到了貴生該念書的年齡了。

父母吃辛吃苦起早貪黑地干活,節省下每一分收入,把貴生送進了學堂。

貴生讀書很認真,村里人都說“私生子”聰明,但貴生爹堅持說貴生不是私生子,是養不活,才被親生父母忍痛拋棄的。

貴生一路順利地上完初中,這是一個女子走進了他的眼睛,他覺得眼前一亮,父母讓貴生叫她表姐。

表姐只比貴生大兩歲,皮膚雪白,高條個頭兒,細腰美腿,屁股渾圓,貴生看了,就有想上去摸一把的念頭,但每次,貴生都把這種沖動強壓下去,吞下口水,慌忙地把眼睛離開那充滿誘惑的地方。

貴生再次見到表姐的時候,已經長得和爸爸一樣高大了,嘴唇上有了一層濃厚的黑須,用那些粗人的話說,長成可以出去嫖女人的男子漢了。

貴生那會對嫖字還不甚了解,懵懵懂懂的,只是每次在大街上看見漂亮的女子走過,鼻子聞見一股香風,都會目不轉睛,心底會有些萌動。

女人對于他來說,還是個迷,除了看些載有美女的雜志封面,就只在夢里常常和長像很美的表姐在一起。

表姐,這么叫她,其實貴生也不知道她是他家的那門子親戚,只記得從小到大一直跟著別人這么叫,已成了習慣,看著她那清秀美麗的容貌,很自然的接受了她,從不去深究。

走在漂亮的表姐身旁,看到別人眼里射出羨慕的光亮,貴生心里美孜孜暖洋洋的,也不去糾正別人的猜疑和胡說。

“讓他們去說好了,最好能成為他們所說的那種事實:情人關系。”貴生這么想。

表姐在貴生上學的時候就過了長江,去很遠的地方打工去了,等他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滿身珠光寶氣,穿戴和在家時是截然不同的,完全是跟電視上看到那些闊太太小姐那樣的打扮,那臉更白更細嫩,身段顯得更加迷人,從那雙已經做成雙眼皮涂有厚厚的眼影油里發出的光彩,仿佛伸出了鉤子,把貴生的魂都鉤了去,特別是她那飽滿豐碩的胸部讓他的腿發軟,尤其是那段白花花的肚皮和迷人的肚臍眼,他的眼睛就更走不開了。

表姐很早就找了個有錢的人,這是他很早就知道的。貴生聽說她生活得非常舒適富裕,不用再去車間干那些又臟又累的活計了,整天披著一頭染成金色的頭發,胸前抱著貓呀狗的,穿了件淺粉紅色的絲質睡袍,趿拉軟底皮質拖鞋,松松垮垮懶懶散散地逛蕩在大街上小區里,或者拿了個精致小錢包,去麻將館里泡上一整天,消磨時光。

不管說的人不屑或許是羨慕,聽的人眼里都發出一種奇異的光來。

關于表姐有很多種說法,不管哪種說法都令貴生不開心,甚至很生氣,恨不得上去扇那說些混話的人幾個耳光子!

他常常想象自己什么時候成為那只貓或狗,被表姐抱在她那鼓囊囊的胸前,感受一番她那體溫,或被她那只纖手牽著,嗅著她那雙纖柔的小腳,歡快地跑在她面前或跟在她屁后,添添她那小巧的腳尖圓潤的腳后跟,如果那老板不在的時候,晚上可以和她同床共眠,把頭拱在她的胸前,享受著美人的氣息。

當然,貴生每次看見那大肚老板來了,他會從腳底心里冒出一股殺氣,手指骨節在袖子里捏得“卡卡”響,鼻孔里出著粗氣,眼睛瞪紅了,恨不得上去一口吞了他,但終究沒有膽量發泄出來,將內心的妒恨變成真正的行動。

貴生自己也知道,不是也不可能變成貓呀狗的,他不能也沒時間了,被父母趕著一路去上大學,再也不能時時和表姐在一起,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表姐那婀娜多姿的身子,消失在那些大肚老板魁梧的身影后,上了小車,被一陣煙霧塵土掩蓋住,卷裹著遠去了。

貴生的眼睛里充滿了火藥,心里在滴血,學來的知識和大人們常常告戒說,近親不能同床共眠的,只能想想,在夢里說說“表姐,我想和你睡覺!”之類的夢話。

他知道表姐靠自己的身體在吃飯。

“看著她那樣也不是干活的料,柔軟的腰肢,白皙的手,瘦小而顯得病弱的體形,那像是出身于他們這種家庭的女孩啊!”有人這么說。

貴生想起表姐的走路的模樣,就知道她不是一般人。

她走起路來是一步三搖一顫,那被牛仔褲繃得緊緊的臀部和頭部,老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她還老喜歡側著臉,從散亂在半張臉的頭發后面看人,那勾魂吸魄帶鉤的眼神經常出現在他的夢里,讓他睡不成覺,想到天亮。

時間在貴生亂夢顛倒時醒似睡中流失了,一晃間,他從紛亂的書本世界里混了出來,揣著父母花費了高額的學費和他自己幾年時間而換來的一文不值的文憑,四處轉悠找飯碗。

經過無數次的推委和喝下記不清多少碗閉門羹后的一個悶熱的夏天的下午,在貴生快要失卻信心,抱著最后一點希望混頭混腦地走進一家四星級賓館應聘,半個小時走出賓館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

“或許是自己的身高達標,臉盤也算周正,長得還算可以,文憑也有,竟然被錄用了。”他想。

走出那大理石鋪就的門廳,貴生這才把腰挺直,抬頭看見那落日是那么的殉麗燦爛,出現在面前是一條金光大道。

貴生捂著“呱呱”叫喚的肚子,走進一家拉面館,叫了一碗牛肉炒飯吃了,喝下那碗熱氣騰騰的咖辣湯,渾身毛細孔都透著汗,那真叫爽呀!

好幾天下來,這天是他吃得最舒服最暢快的一頓。

他小心翼翼地敲響了那扇黑黝黝的用黑皮包裹著大門,門里傳出一聲嬌滴滴的“請進吧,門沒關!”

貴生輕步走了進去,看到她正靠在那張碩大的黑色桌子后,精心修剪著指甲,往上面涂抹著什么。

他沒想到上班的第一天,接待他的竟是表姐!

“你!真的是你?”雖然沒說出口,貴生可以看出她眼睛里射出的就是這個意思,和自己一樣,是非常吃驚的那種眼神,但很快,她就像不認識似的,目光一閃,把身子坐正,眼皮低下去,臉色恢復如常,纖細的手指翻檢了一下桌子上的幾頁紙。

貴生看到她還是那頭及腰的卷曲的金色長發,在明亮的燈光下,泛起一層迷人色彩。

他弄不明白,外面陽光明媚,可每間辦公室內還把燈火都開起,他覺得真是浪費。

“我看過你的簡歷,沒想到真的是你,我還以為同名同姓呢,”表姐低聲說道。

“哎,是的,你過得好嗎?”說完這句話,貴生就想扇自己一個耳光子,這不是廢話嗎?人家都是人事部經理了,還不好嗎?

“哦,我跟你說呀,來這里上班可以,但對任何人都不能講起你和我認識,切記!”表姐的聲音雖然低而溫柔,但分明透著威嚴,她湊近了成成,說出了這句話,從那吐氣如蘭的芳香里,他分明感到了一陣冷氣撲面而來!

“老板不喜歡有親屬關系的人同一個公司工作。”她加上了一句。

貴生當然明白其中的奧妙,多次碰壁的經歷也在告戒他,什么時候都不能多說話的,否則要惹火燒身的。

他很深沉地點點頭,表示理解,四周看看,除了那個埋頭在電腦前的同樣嬌小的丫頭外,就他和表姐了。

“她是人事部副經理,叫蘭蘭。”表姐在鼻子里說了這句話,用筆頭指了指那個電腦前的丫頭。

那叫蘭蘭的丫頭抬頭往這里微微點點了頭,站起身來,到那臺飲水機前,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貴生禮節性站了起來,向她說聲“謝謝”,她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

貴生發現她比表姐更年輕漂亮,那臉蛋上和包裹在那身職業裝里的凹凸有致輪廓鮮明的身軀里,透出種高雅氣質,是他有生以來難得一見的那種女人,他發現有時穿這種制服的女人更顯得嫵媚漂亮。

“哦,對,我就是在她手里應聘的。”

表姐看見貴生那副樣子,嘴角邊流露一絲曖昧的笑,把頭掉了過去,遞過一頁紙:“填一下,馬上交來!”她那纖細的手指在電話鍵盤上點了幾下,說了幾句,放下聽筒:“一會有人來把你帶到你的辦公室去的。”

貴生分明從表姐的眼睛讀到那句話:“男人都那副臭德行!”

他被表姐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嘿嘿!”

他被安排在后勤部門,負責安全衛生維修等事務。

他的工作很煩亂的,但做的得心應手,在不長的一段時間做下來,基本把手頭的工作理順,在每次的例會上得到了常務經理的表揚。

那天吃過午飯,她來到他的辦公室,看到貴生正臉色鐵青地對幾個保潔員訓話,言語劇烈,吐沫四濺。

那幾個足夠做貴生阿姨的女工低著頭不說話,但臉上明顯表示不滿。

他見穿了套深色職業裝的表姐進來,草草地說了她們幾句,就打發她們走了。

他站起身來,說;“太不象話了!”

原來一個客人丟了五千多元現金和幾張重要票據,在自己手里竟然出現這種事情,他當然大光其火了。

表姐走過來兩手扶著他的辦公桌,把一張笑瞇瞇臉湊近他說:“走,出去喝茶?”

貴生很是吃驚地望著那被翻起了白領子映襯得更加白皙無暇的笑臉,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來了這么長時間,表姐這是第二次和自己單獨說話,還邀請自己喝茶?

他有些惶恐地站起來,把桌子上的材料收拾了一下,表姐看見他的手有點抖,抿嘴一笑。

“兄弟,你這幾年吃苦啦!”表姐用自己帶來的餐巾紙擦拭了椅子,坐定后這么說。

這么多年來,貴生是第一次聽她用這么溫柔的語氣和自己說話,也是這么多年來第一次和表姐坐得這么近,看見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還有那美人特有的體香,都在刺激他的視覺神經,讓他的心思活泛起來。

他有些不確定地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疼的,不像是在做夢。

他的心幾乎跳出喉嚨口了,幸福感如潮水般地包圍了他。雖然表姐比自己大好幾歲,但那不是問題所在,美人在側,啥都迎刃而解。

表姐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點燃。

貴生看著那支煙夾在那蘭花指間,藍色煙霧從她那小巧的涂著暗紫色口紅的嘴里吐出來,在他眼前形成一個圓圓的圈,他有點驚奇。

貴生從不抽煙,不覺被噴來的煙味嗆了,咳嗽了一下,把臉掉過去。

走出茶樓,他知道表姐這幾年活得也不易。表姐告訴他說,剛來這里沒找到活干,被小姐妹介紹進了美容院里做洗頭妹,后來被一個大肚官員看中,做了二奶。

貴生不懂什么叫二奶,表姐告訴說就是做那有妻室有錢財有勢力的男人在外面養的情人。

他聽明白了,在老家那叫做姘頭的,很不光彩的那種關系。

沒過多久,貴生莫名其妙地被炒了魷魚,不被貴生接受的理由是上班時打瞌睡,還有就是職工業績考核幾次沒通過。

貴生看了通知單上字,苦笑了一下,把紙團了,扔進紙簍,收拾了一下,把鑰匙留在門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貴生打瞌睡是加班太多引起的,在這種公司里干活一點也馬虎不得,繁雜的事務,常常讓他加班加點,業績通不過,那時得罪人太多的緣故,但貴生不想去爭辯,想想都累。

頭頂上的太陽還是明晃晃的照著,風不知去了那里,樹上的葉子紋絲不動。

貴生又一次站在大街上,舉目四顧,覺得竟沒一張熟悉的面孔,連想跟誰告別的話都沒說處。

他回頭看看那幢巍峨的大廈,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想著里面曾經擁有一張他的辦公桌,曾經坐在那發號施令,一轉身,已成昨日黃花,也只是流落街頭中一個。

貴生摸了摸頭臉,汗水隨著脖子在流淌,意識又回到了現實中。那間安著空調的辦公室已經不屬于他的了。

“是不是該跟表姐說一下?”

正午的太陽很毒,頭有點暈,肚子在叫喚了。

手機響了,是媽媽打來的。

媽媽的聲音依然那么嘶啞,他想起媽媽的哮喘病,老中醫說過,冬病夏治很有效果的,來城里這么久了,沒帶媽媽上回醫院,不覺心里打翻了無味瓶。

媽媽在電話里說,那門親事定下來,你也同意了,不要讓女方等太久,今年就回來把事情辦了吧。

媽媽的話不能不聽,貴生無奈,只得暫時把表姐放下了。

貴生這才想起家里那個高中生在等貴生呢。她離開學校后就回到父母身邊,再也沒離開過,把上大學的機會讓給了弟弟。她父母實在負擔不起兩個人的學費,只好和她商量,她只有點頭的份。

她是永生的堂弟的女兒,有個土氣的名字叫玉蘭,是父母很早就給貴生定的娃娃親,那時原本作為酒桌上的醉話,沒想到貴生在讀初中時,背地里已和她打得火熱,都偷偷地親了她幾回了。

這回媽媽提起玉蘭來,貴生忽而想起了,這一陣子滿腦子表姐,把她倒給忘了,心里覺得有點對不住玉蘭了,眼前跳出了她的那雙永遠充滿幽怨的眼神和她那白皙無暇的天鵝般的脖子,臉色訕訕的,“恩恩”地應著母親的話,一面想著自己和表姐肯定是沒戲了,記得母親的話一直是家里的金科玉律,心想還是先回家一趟,想家念頭占了先。

等辦完婚事,父親已經不行了,已是立春時分,玉蘭的肚子大得已不能干活了,家里一大堆事,還有媽媽那彎著腰竭力壓抑不住地空洞的咳嗽聲,和那些干不完的雜事,一時拖住貴生的手腳,貴生不得不打消重新離家進城的念頭。

貴生的兒子在一個陰雨天出生了,他爹親手抱過了,滿足地閉上了眼睛,送走了父親,他在家待了很久,胡須慢慢地爬滿了貴生的嘴唇下巴,長長的,他懶得剃,抱著那團親骨肉,坐在門口看著那樹上鳥雀飛來飛去,啾啾地叫喚,心思也隨著亂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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