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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雪嶺孤山痕

朔風卷地,寒雪如刀刮過臉膛,將永陵周遭的墨松刮得嗚嗚作響,像地脈深處傳來的低吟。

前朝永寧帝的陵寢藏在渾圓寶頂下,依山勢筑就的地上宮殿早已頹圮,朱漆剝落的宮門歪歪斜斜掛著半塊匾額,“永陵”二字被風雪啃得只剩輪廓。當地百姓叫它“千歲?!?,不僅因規制張揚,更因傳聞底下壓著條地脈暗河,河底沉著前朝守脈人封印的“非念”穢氣——這傳聞,守冢營的兵痞們只當笑談,唯有王鐵柱這類混過江湖底層的,才隱約聽過“永陵鎖脈”的說法。

王鐵柱深一腳淺一腳蹚在沒膝積雪里,罵罵咧咧地從破敗宮門挪出來。懷里揣著幾個空酒囊,冷風裹著雪粒子往脖領里鉆,凍得他縮成個團,鼻尖紅得像顆被凍裂的山楂。該死的賭局輸了,輪他這倒霉蛋去二十里外“雪停驛”打酒,還得捎幾斤滾燙的鹵驢肉——那驛店掌柜的小舅子,前幾日還偷偷跟他說“永陵附近地脈不對勁,夜里能聽見地下有東西撞石頭”。

想到驛店里溫著的劣酒和噴香肉,他咽了口唾沫,咬著牙頂風往山外挪。

今兒是臘月廿三,小年。大雪連下七日,積雪深得能埋住半個人,每走一步都像拽著塊灌了鉛的裹尸布。王鐵柱走了不到二里地,就覺腿肚子轉筋,喘氣像破風箱。腳下忽然被雪底硬物一絆,整個人往前撲去,結結實實摔了個嘴啃雪。

“他娘的!”冰冷雪沫子灌進嘴里,帶著股土腥和極淡的鐵銹味——那味道,他三年前在臨安城黑市見過,是“非念”穢氣蝕穿鐵器的味。王鐵柱勃然大怒,掙扎著爬起來,對著空茫茫的雪嶺和永陵方向破口大罵,把守冢營里縮在火爐邊烤火的混賬們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罵到嗓子冒煙,目光卻猛地釘在剛才摔倒砸出的雪坑里。

一只僵硬的手,正從積雪里突兀地伸出來!

那手枯瘦如柴,皮膚青得發灰,半點血色沒有,五指扭曲張開,指骨處有明顯的斷裂痕跡,像是臨死前被硬生生掰開的。讓王鐵柱心頭一緊的是手腕處露出的玄青色窄袖——料子是忘憂盟特有的“寒潭錦”,浸過地脈水,水火不侵,尋常刀劍劃不破。更扎眼的是腕子上箍著的金屬護腕,非金非鐵,色澤暗沉,腕骨凸起處嵌著枚指甲蓋大、形如野獸豎瞳的暗紅色晶石!

此刻,那晶石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正隱隱流轉著一絲極淡的幽光——那光的色澤,竟與蘇府案中“閻羅債”令牌邊緣的暗褐血跡完全一致,甚至連流轉的紋路,都和地脈契上的寒蛟骨紋重合。

王鐵柱沒當守陵兵痞前,在臨安城黑市打雜,見過“書蠹”陸文淵翻的《忘憂盟秘錄》殘頁。那上面畫著“血瞳護腕”,注解說這是忘憂盟死士“血瞳孤狼”的信物,護腕內嵌的“血瞳石”需以持有者心頭血養百年,一旦染上人命,便會透出勾魂的幽光——而“血瞳孤狼”,正是十年前“雪夜屠門案”里失蹤的守脈人護衛,傳聞他帶著半塊地脈契殘片躲進了永陵。

“是……是‘血瞳孤狼’!”一聲變了調的嘶吼從喉嚨里擠出來,在死寂的雪嶺間撞出回聲。王鐵柱的后頸瞬間爬滿冷汗,凍成冰碴子粘在衣領上。他忽然想起青蕪姑娘離開蘇府前,曾對沈墨低聲說過:“永陵的雪,藏著比‘閻羅債’更老的債——那是守脈人欠地脈的,也是極樂教欠守脈人的?!?

此刻積雪下那只手的姿勢,分明是在臨死前死死攥著什么,指骨被硬生生掰斷,掌心里的血凍成了黑紫色,在雪地上洇出朵扭曲的花——那形狀,像極了極樂教火焰紋的一角。王鐵柱盯著那扭曲的五指,忽然聽見身后傳來“咔嚓”一聲輕響,像是有人踩碎了冰殼。

他猛地回頭,風雪里,永陵那破敗的宮門像張咧開的嘴,門后墨松的陰影里,似乎有個穿灰衣的人影一閃而過,袖口露出的火焰紋在雪光下泛著冷光。王鐵柱的頭皮“嗡”地炸開,他想起守冢營老兵說的,最近總有人夜里往永陵深處鉆,回來時靴底沾著和血瞳石同色的粉末。

原來那些兵痞不是混吃等死,是在替極樂教守著這地下的秘密!

王鐵柱連滾帶爬地轉身就跑,懷里的空酒囊掉在雪地里也顧不上。他不敢回頭,只覺得永陵的方向有雙眼睛,正透過風雪冷冷地盯著他這個撞破秘密的倒霉蛋,而雪地下那只僵硬的手,仿佛隨時會從積雪里抽出,抓住他的腳踝——把他拖進那藏著地脈暗河、守脈人尸骨和極樂教陰謀的“千歲冢”里。

朔風更緊了,卷著雪粒子撲在他背上,像無數根冰冷的針。王鐵柱知道,他得趕緊去雪停驛,找個能把消息傳給沈墨或柳非絮的人——永陵的雪下,埋的哪是前朝皇帝,分明是能掀翻整個江湖的地脈秘辛,和一場即將被風雪喚醒的舊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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