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璧園的雪下了整夜，蘇婉兒趴在窗臺上數梅枝積雪，指尖點向不遠處院門口的竹筐，忽然笑出聲：“沈墨你看，楚驚瀾又送東西來了！”

竹筐里堆著半筐糖人。糖人的臉雖都捏得歪歪扭扭，卻分明是幾人的模樣：柳非絮戴著銀面具，手里的銀鞭纏在腕間；拄拐杖的陳硯之身邊臥著只貓，是合璧園那只總偷喝藥汁的貍花貓；揮竹杖的青蕪杖頭纏著藤葉，葉尖還沾著片忘憂草；最顯眼的是個啃桂花糕的小像，衣擺繡著歪扭的“瀾”字，嘴角的糖霜堆得像座小山。

“他托人帶話說，這是賠罪禮?！鄙蚰珦炱鹉莻€啃糕的糖人，指尖沾了層甜膩的糖霜，“上次漠北搶你最后半塊桂花糕，被柳非絮的銀鞭打了三回，現在見你就躲，只能托糖人賠罪。”

蘇婉兒捧著剛曬好的忘憂草藥包走進來，發間別著支新做的木簪，簪頭刻著兩只并蒂蓮，蓮心嵌著極小的鎮魂玉碎屑，在雪光里泛著暖光：“青蕪剛才遣人來送信，說忘憂盟的舊部都來合璧園當藥農了，韓七的妹妹在學炮制甘草，說要比你師父當年做得還地道，不然就不跟韓七回云州。”

沈墨的藥箱突然“咕?！表懥寺?，里面滾出個布老虎暖手爐——針腳歪歪扭扭，四角洗得發白，正是蘇婉兒當年縫的那只，只是爐子里的炭火竟沒滅，還冒著細煙，把箱角的桂花糕屑烘得發香。

“對了，影鑒先生托人送了幅畫?！碧K婉兒從柜里翻出卷軸，展開時墨香混著雪氣漫開來。畫的是歸雁坪的祭壇，青銅鼎旁站著群人，最角落有個小小的身影正踮腳往鼎里撒桂花糕碎屑，旁題著行小字：“守脈人的秘方，三分藥，七分甜?！?

雪突然下得急了，院外傳來蕭無愁的咳嗽聲，夾著柳非絮清亮的笑：“楚驚瀾又偷喝青蕪的梅子酒，醉得抱著梅樹喊‘我沒搶桂花糕’，快來人管管！”

沈墨握緊手里的布老虎，暖爐的溫度透過掌心漫開來。他笑著拽起蘇婉兒往外跑，雪沫子濺在鞋上，像極了那年在云州藥圃，她追著他搶藥箱里的蜜餞，裙角沾著的地錦藤嫩芽。

梅樹下，楚驚瀾正抱著樹干打晃，柳非絮的銀鞭繞在他腰間，蕭無愁蹲在旁邊記賬本，嘴里念叨“偷酒罰三斤桂花糕”。青蕪站在廊下翻藥曬，陳硯之的拐杖斜靠在廊柱上，杖頭的銅鈴被雪風吹得叮當作響。

蘇婉兒撲過去搶楚驚瀾懷里的酒壺，沈墨在后面拉著她的衣角，怕她踩滑。雪落在梅枝上“簌簌”響，混著眾人的笑鬧，把合璧園的冬天，烘得比爐子里的炭火還暖。

布老虎暖手爐從沈墨懷里滑出來，滾到雪地里，炭火卻沒滅，反而把周圍的雪融出個小圈，露出底下剛冒頭的地錦藤嫩芽——春天，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