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妖魔授首
- 你一條武脈能秒我?
- 幼主
- 4009字
- 2025-07-04 14:28:51
殘月如鉤,掙扎著從浸飽了墨汁的云層縫隙中透出一點慘淡的銀輝,吝嗇地灑在清河縣城外。
但這微光卻未能驅散黑暗,反而將城外那片荒廢已久的區域映照得更加陰森詭譎。
夜風嗚咽著穿過斷壁殘垣,卷起地上的枯葉和塵土,發出沙沙聲,如同鬼魂的低語。
這里矗立著一座早已被世人遺忘的戲樓。
飛檐翹角早已坍塌大半,朱漆剝落殆盡,露出里面腐朽發黑的木頭。曾經雕梁畫棟的戲臺,如今只剩下幾根歪斜的柱子支撐著搖搖欲墜的頂棚,巨大的蛛網如同白色的喪幡,密密麻麻地掛在梁柱之間,在風中詭異地搖曳。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塵土味、木頭腐朽的霉味,以及一絲若令人心底發寒的陰冷氣息。
此刻,戲樓深處,正回蕩著壓抑的,如同困獸般的低吼。
“廢物!兩個廢物!”
聲音嘶啞,充滿了難以抑制的暴怒,與說話之人那副面皮白凈、微胖如同富家翁的外表格格不入。
盧文遠,這位在陳珩面前表現的人畜無害的清河縣縣令,此刻臉上哪里還有半分平日的和煦與從容?
他的五官因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著,圓潤的下巴不住顫抖,細小的眼睛里燃燒著陰鷙的火焰,死死盯著蜷縮在地上,不斷抽搐哀鳴的巨大黑影。
那正是從陳珩刀下僥幸逃脫的影噬妖蝠。
它的情況糟糕到了極點。
左側翼膜連同根部的一大塊血肉幾乎被陳珩那一記赤紅刀芒齊根斬斷,傷口邊緣焦黑一片,殘留的焚天真氣如同附骨之疽,仍在嗤嗤作響,散發著皮肉焦糊的惡臭。
但這并非最致命的。
這只影噬妖蝠的整個身體都在不受控制地劇烈痙攣,細長的口器無力地張合,發出痛苦到極致的“嗬嗬”聲。墨色的表皮下,仿佛有無數條蚯蚓在瘋狂鉆動、扭曲,讓它本就猙獰的外表更添幾分恐怖。
但盧文遠并沒有心疼什么,反而氣得渾身發抖,精心保養的手指捏得咯咯作響。
他苦心經營清河縣多年,表面上勵精圖治,修橋鋪路,深得民心,但背地里除了暗中吸食壯年男子的精血修煉《陰煞餐血功》,然后借由“天災”“意外”來掩蓋自己的惡行之外,他還耗費心血馴養了這兩只影噬妖蝠作為爪牙和掩護。
一直以來,他行事謹慎,像是高明的獵手,把痕跡抹得干干凈凈。
但直到最近幾個月,他的修為臻至一流巔峰,距離沖破靈臺,誕生神念的超一流境界只差臨門一腳。
然而,這最后的一腳難如上青天,一流與超一流的瓶頸猶如天塹,需要比以往更多的血食輔助修煉才有可能跨越。
破境的誘惑讓他不得不鋌而走險,加大了狩獵的頻率,為了避免自己的存在被發覺,他開始利用影噬妖蝠犯案吸引鎮魔司目光,自己則藏木于林,將自身的罪孽轉嫁。
本來計策沒有問題,整個鎮魔司被他的設計蒙在鼓里,再給他一些時間,再吸食一些血食,他便能夠有機會突破境界。
但陳珩的到來,像一顆投入死水的巨石,徹底攪亂了他精心維持的平衡。
明明陳珩只是個看上去不過一個十六七歲的毛頭小子,卻有著毒辣得令人心悸的眼光。
僅僅一晚,他就從那些受害者的尸體上,找到了連盧文遠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黑色粉末,直接得出在清河縣犯案的不止妖魔,還有邪修的結論。
這讓盧文遠感到了巨大的威脅。
但同時,在見到陳珩的那一刻,他那初入一流境界,修煉著某種至陽至剛功法的澎湃氣血,又如同最誘人的仙丹,讓盧文遠垂涎欲滴。
若能吸食陳珩的全部精血,以其根基之深厚、氣血之精純,完全不需要再去吸食普通百姓的氣血,只陳珩一人,便絕對能助他沖破那困擾許久的瓶頸,一舉沖破靈臺,踏入超一流之境!
屆時,他便可舍棄這兩只胃口越來越大的影噬妖蝠,將一切都推到這兩只妖魔身上,自己則功成身退,依舊是那個清清白白的盧縣令,不僅暗里修為有所突破,甚至可能還能憑借“剿滅妖魔”之功,更上一層樓!
就算棲霞宗派人前來問罪,他也有話分說,甚至哪怕他們再提起隱藏在妖魔之下犯案的邪修之事,也不會輕易懷疑到他這個朝廷命官的頭上。
所以,趁著今夜鎮魔司設伏,他直接發了狠,毫不猶豫地命令兩只影噬妖蝠全力出擊,目標是不惜一切代價,擒殺陳珩,將其帶回來,讓他吸血修煉。
而且他在此之前,還把蘇冷月的那只信號筒暗中損壞,給影噬妖蝠的襲擊極力拖延時間。
然而,結果卻給了他當頭一棒!
兩只配合默契、實力均達一流境界的影噬妖蝠,對付初入龍門境的陳珩,竟然一死一重傷逃回!
這不僅折損了他精心培育多年的得力爪牙,更幾乎意味著他突破超一流的希望徹底破滅!
“廢物!兩個廢物東西!連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都拿不下!枉費我耗費心血喂養你們!”
盧文遠越想越怒,猛地一腳踹在旁邊腐朽的木柱上,發出“咔嚓”一聲脆響,木屑紛飛。他心中的暴戾幾乎要破體而出,精心維持的偽裝在此刻徹底撕裂,露出了內里猙獰的邪修本質。
地上,那只重傷垂死的影噬妖蝠似乎被盧文遠的怒斥驚動。
它勉強抬起碩大的、布滿褶皺的頭顱,那雙因劇痛而渾濁的小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一絲極其微弱、近乎本能的孺慕。
在它淺薄得可憐的靈智中,眼前這個散發著讓它親近又畏懼氣息的人類,是喂養它長大的“父母”。哪怕此刻它正承受著焚天真氣灼燒妖軀的極致痛苦,生命如同風中殘燭,卻依舊下意識地、笨拙地用自己尚且完好的頭顱,輕輕蹭了蹭盧文遠沾滿泥土的官靴下擺,喉嚨里發出微弱而含糊的嗚咽。
這卑微的、帶著獸性孺慕的舉動,非但沒有喚起盧文遠絲毫憐憫,反而如同火上澆油。
“滾開!沒用的東西!”盧文遠厭惡至極地低吼一聲,猛地踹開了腳邊的妖蝠。
他此刻滿腦子都是計劃失敗的憤怒和自身暴露的擔憂,哪里會在意一只畜生的死活?這妖蝠的慘狀,只會不斷提醒他今夜的失敗!
而就在他踹開妖蝠的瞬間,妖蝠體內的毒性也恰好到了爆發的節點。
“嗬——!!!”
一聲完全不像蝙蝠能發出的、充滿了絕望與瘋狂意味的嘶嚎猛地從妖蝠喉中炸開,瞬間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深入骨髓的,灼燒靈魂一般的劇痛徹底摧毀了它最后一絲理智!它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掄起,在極致的痛苦驅使下,爆發出最后、也是最狂暴的力量,毫無征兆地、失控地朝著近在咫尺的盧文遠狠狠撞去!
這一撞,快如閃電,勢若瘋牛!
盧文遠雖然是一流巔峰的邪修,但此刻心神激蕩,注意力全在暴怒與后怕之中,哪里料到垂死的影噬妖蝠會突然發狂?倉促之間,他只來得及凝聚起一層薄薄的血色護體真氣。
“嘭!!!”
一聲悶響!
妖蝠那沉重而失控的軀體,裹挾著腥風與劇痛帶來的瘋狂力量,結結實實地撞在了盧文遠的腰腹之間!
那層倉促凝聚的護體真氣如同紙糊般破碎,巨大的沖擊力讓盧文遠這位一流巔峰的邪修也悶哼一聲,踉蹌著向后連退數步,后背“咚”地一聲撞在腐朽的戲臺木板上,震得灰塵簌簌落下。
“孽畜!你找死!”盧文遠又驚又怒,穩住身形,眼中殺機暴漲,抬手就欲將這失控的廢物徹底斃于掌下!
但下一刻。
一股濃烈的血腥、焦臭和妖蝠口涎的腥臊氣味飄進他的鼻腔,看著在地上痛苦翻滾抽搐、發出瀕死哀鳴的妖蝠,他意識到了什么。
“毒?!該死!那小子竟然還留了后手!”盧文遠臉色劇變,心中警鈴大作。
他看著瘋狂撞擊戲樓的一切,發出凄厲嘶鳴的妖蝠,瞬間就明白,眼下的這只垂死的妖蝠就是個巨大的、不斷散發信號的信標!鎮魔司的人隨時可能追蹤而來!
“晦氣!”盧文遠低罵一聲,眼中沒有半分猶豫。
看也不看那曾經耗費無數心血馴養的影噬妖蝠,袍袖一甩,盧文遠毫不猶豫地轉身,肥胖的身軀此刻卻展現出驚人的敏捷,如同融入黑暗的鬼影,幾個起落便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戲樓深處縱橫交錯的陰影與破敗的帷幕之后。
只留下那只瀕死的影噬妖蝠,在戲樓中越發狂躁的撞擊,試圖以其他的痛苦,來蓋過體內越發可怖的蝕骨之痛。
隨著時間的流逝,撞擊聲越來越少,痛苦凄厲的嘶鳴越來越微弱。
就在盧文遠身影消失后不到半盞茶的時間。
“這邊!動靜是從這座廢戲樓里傳出來的!”蘇冷月清冷而警惕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風中響起。
殘月似乎也被這肅殺的氣氛驚動,奮力掙脫了最后幾縷烏云的糾纏,將一片稍顯明亮的銀輝灑落在廢棄戲樓那破敗的門楣和坍塌的院墻上。
數道身影如同獵豹般迅捷地掠入戲樓殘破的庭院,正是循著那驚天動地的妖蝠瀕死嘶嚎追蹤而來的陳珩、蘇振山、蘇冷月以及數名精銳的鎮魔司甲士!
蘇振山一馬當先,一流巔峰的雄渾氣息如同無形的浪潮席卷開來,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鎮魔司的甲士們迅速散開,刀劍出鞘,冰冷的金屬寒光在月色下閃爍,封鎖住幾個可能的出口。
陳珩鼻鼻翼微不可查的抽動了一下,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探針,瞬間鎖定了戲臺后方那處陰暗的空間。
“在里面!”陳珩低喝一聲,身形率先而動,如同一縷輕煙般掠入后臺。
眾人緊隨其后。
戲樓廢墟中。
一只體型碩大的影噬妖蝠,倒在布滿灰塵和蛛網的地上,左側翼膜幾乎齊根而斷,傷口焦黑,殘留的熾熱氣息與空氣中彌漫的焚天真氣同源,正是陳珩之前戰斗留下的痕跡。
此刻,這妖蝠的狀態更加凄慘,它全身都在劇烈地痙攣抽搐,體表浮現出詭異的幽綠色紋路,口鼻中溢出帶著惡臭的黑綠色粘液,那雙渾濁的眼睛里只剩下純粹的痛苦和瀕死的空洞,喉嚨里發出斷續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嗬嗬聲。
在毒藥的不斷折磨下,本就重傷瀕死的它,現在已經虛弱得再無一點反抗之力。
蘇振山大步上前,看著這垂死的妖物,眼中沒有絲毫憐憫,只有斬妖除魔的決絕。他深知這種妖物的兇殘與危害,更知道讓它多活一刻都是隱患。
“孽障!受死吧!”蘇振山虎目圓瞪,聲如洪鐘,手中那柄厚重的玄鐵刀高高揚起,刀身在殘月的清輝下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垂死的影噬妖蝠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艱難地、極其輕微地抬了抬頭。
它的目光,沒有看向殺氣騰騰的蘇振山,也沒有看向周圍的甲士,而是空洞地、茫然地投向了盧文遠消失的那個方向。
那雙渾濁的眼中,在生命徹底流逝前的最后一瞬,竟詭異地流露出一絲極其微弱、如同幻覺般的…孺慕?仿佛在尋找那個拋棄了它的身影。
這人性化的一幕極其短暫,卻清晰地落入了緊盯著它的陳珩眼中。他心中微微一動,一個模糊的念頭瞬間閃過,但還未來得及捕捉。
“鏘——!”
刀光如匹練,帶著斬斷一切的鋒銳和一流巔峰武者的磅礴力量,悍然斬落!
“噗嗤!”
碩大的蝠首應聲而飛,污血如同噴泉般從斷頸處狂涌而出,瞬間染紅了地面。那無頭的蝠尸劇烈地抽搐了幾下,便徹底不動。
夜幕懸掛的殘月,落下幾抹零碎的月華被晚風吹散,樹葉莎莎,平添幾分將要入秋的寒涼。
禍亂清河縣許久的妖魔,在此刻全部伏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