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鎖江樓頭鎮風濤
- 文脈證道
- 續氣長跑
- 6540字
- 2025-06-30 16:41:22
柴桑古渡的忠烈之氣,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入管懷瑾心口的文心。那柄名為“鎮濤”的殘破斷劍,被鄭重地用布包裹,貼身藏于懷中。劍身雖朽,其蘊含的與江偕亡的決絕意志,卻與文心碎片產生著持續的、沉郁的共鳴。每一次心跳,都似有金戈鐵馬之聲在血脈深處隱隱回響。然而,這份厚重帶來的并非安寧,而是愈發緊迫的悸動——文心如同被無形絲線牽引的磁針,堅定不移地指向東南方,那扼守潯陽江險、俯瞰萬里波濤的鎖江樓!
在管懷瑾的“心眼”中,鎖江樓上空本該如定海神針般巍然聳立的“鎮守”文氣,此刻卻劇烈地動蕩、搖曳,如同狂風中的燭火。一股粘稠、陰冷、帶著無盡混亂與暴虐氣息的墨藍色魔蝕之力,如同從江心深淵倒灌而上的污濁潮汐,瘋狂地沖擊、侵蝕著那象征安定與秩序的磅礴光柱。更讓管懷瑾心頭凜然的是,這股魔蝕狂潮之中,竟夾雜著一縷縷令人作嘔的、如同腐爛花瓣在泥沼中漚爛的暗紫色氣息——與青蕪臂上那幾道雖被忠烈之氣壓制、卻依舊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動的魔紋,同源同質!
“鎖江樓…魔蝕引動江濤之怒,扭曲文脈‘鎮守’之根,更與那潛伏的柳魔爪牙呼應!”管懷瑾睜開眼,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沉重。他看向身旁的青蕪,少女臂上的暗紫色紋路在“鎮濤”斷劍沉郁氣息的壓制下,蔓延之勢暫止,但那如同毒藤纏繞般的陰冷刺痛感卻未曾稍減,反而隨著靠近大江而隱隱加劇。她小臉蒼白,云霧精魄之體對水汽的敏銳,讓她比管懷瑾更早地感受到了那從江心深處彌漫而來的、令人窒息的暴虐與混亂。
“懷瑾哥哥,江水…在發怒…”青蕪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小手緊緊抓住管懷瑾的衣角,“好亂…好吵…像…像有無數只手在下面撕扯…還有…還有那種腐爛花的臭味…藏在很深很深的水底…”
刻不容緩。管懷瑾甚至來不及回文華齋,只在渡口托人捎了口信給掌柜,便帶著青蕪直奔鎖江樓。
鎖江樓,雄峙潯陽江畔,石磯之上。樓高七層,飛檐斗拱,形如寶塔,勢若伏虎。其下湍流奔涌,驚濤拍岸,自古便是鎮守江流、保佑行船平安的象征。然而此刻,管懷瑾與青蕪立于樓前,感受到的卻非往日的雄渾安定,而是一種風雨欲來的壓抑與狂躁。
天色陰沉如鉛,厚重的烏云低低壓在江面之上。浩蕩長江失去了往日的開闊,變得渾濁而暴戾。渾濁的江水不再是東流,而是在鎖江樓前的巨大回水灣處,形成了無數個瘋狂旋轉、相互撞擊的巨大漩渦!漩渦中心深不見底,發出沉悶如雷的咆哮,卷起渾濁的浪沫和破碎的雜物。狂風毫無規律地嘶吼著,時而從江面猛撲向樓身,卷起腥冷的水汽,時而打著旋從四面八方拉扯,發出鬼哭般的尖嘯。江面上不見片帆只影,只有幾只驚恐的水鳥在混亂的氣流中徒勞掙扎。
文心視野中,這幅混亂狂暴的景象更顯恐怖。鎖江樓那象征著“鎮守”與“秩序”的磅礴文氣光柱,正被一股股從江心巨大漩渦深處噴涌而出的、墨藍色粘稠魔蝕洪流瘋狂沖擊!魔蝕之力如同無數扭曲的、長滿吸盤的巨大觸手,死死纏繞住文氣光柱,試圖將其扭曲、折斷、拖入那無盡的深淵!更讓管懷瑾心驚的是,那墨藍色的魔蝕洪流深處,隱約可見幾縷游絲般的暗紫色魔氣,如同毒蛇的信子,靈活地游弋其中,似乎在引導、強化著這股混亂的暴虐之力!那腐爛花的氣息,雖被狂暴的江腥掩蓋,卻如同跗骨之蛆,刺痛著管懷瑾的感知和青蕪臂上的魔紋。
“文脈節點被魔蝕引動的地脈水煞與江中暗流合力沖擊,‘鎮守’之力岌岌可危!必須引動樓中歷代鎮守將領與文士遺留的‘定波’意志,方能重定風波!”管懷瑾心中明悟,目光投向那在狂風中巍峨聳立、卻又仿佛在巨浪沖擊下微微顫抖的鎖江樓。
樓門緊閉,守樓的老軍卒(姓趙)須發皆白,腰背佝僂,卻如釘子般守在門洞內。布滿風霜的臉上刻滿了疲憊與憂慮,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江中那如同沸騰粥鍋般的巨大漩渦,干裂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似乎在祈禱著什么。他手中緊握著一桿銹跡斑斑的鐵戟,戟尖微微顫抖,也不知是風太大,還是老人用力過猛。
“老丈,請開門!晚輩欲登樓觀濤,或有安瀾之法!”管懷瑾頂著狂風,大聲喊道。
老趙頭猛地回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警惕地掃過管懷瑾和青蕪,尤其在青蕪臂上那被衣袖遮掩卻依舊透出幾分邪異的魔紋處停留了一瞬,聲音沙啞干澀,帶著濃重的敵意和疲憊:“滾!都滾!什么安瀾之法?都是騙子!前日來了個穿白袍的公子,也說有法子,結果呢?上去鼓搗一陣,這江…這江瘋得更厲害了!樓都要被掀了!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一伙的?再不走,休怪老朽戟下無情!”他猛地舉起那桿沉重的鐵戟,雖年邁,但那股沙場老兵特有的慘烈氣勢卻不容小覷。顯然,柳文軒或其爪牙,早已捷足先登,不僅未能平息風波,反而加劇了混亂,更徹底敗壞了后來者的信任。
“老丈!前日那人乃邪魔所化,正是他暗中作祟,引動這江濤之亂!”管懷瑾急切解釋,同時將心口文心之力微微透出,一縷溫和而堅韌的浩然之氣彌漫開來,“晚輩管懷瑾,身負文脈之責,此心可昭日月!請老丈明鑒!”
老趙頭感受到那股迥異于魔蝕污濁的純凈氣息,布滿血絲的老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不定的光芒,舉戟的手微微一頓,但看著江中那愈演愈烈的恐怖漩渦和搖搖欲墜的鎖江樓,巨大的恐懼和根深蒂固的懷疑壓倒了一切。他猛地搖頭,聲音嘶啞決絕:“花言巧語!滾!除非老朽死,否則休想踏入樓門半步!”
狂風呼嘯,卷起渾濁的浪沫劈頭蓋臉打來。青蕪被吹得站立不穩,臂上魔紋因靠近大江魔源而再次灼痛,小臉煞白。管懷瑾心急如焚,正欲再言,身后卻傳來一個清朗沉穩的聲音:
“趙老丈,且慢!”
管懷瑾愕然回頭,只見風雨中,顧硯之撐著一把油紙傘,青衫磊落,踏著濕滑的石階快步而來。他面色凝重,衣袂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手中卻穩穩托著一卷用油布仔細包裹的厚重書冊。
“顧教習!”管懷瑾又驚又喜。
顧硯之對他微微頷首,目光中帶著了然與關切,隨即轉向守樓的老趙頭,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尊重與沉穩:“趙老丈,可還記得顧某?白鹿書院顧硯之。前番書院弟子測繪江圖,曾得老丈行船引路之助。”
老趙頭渾濁的眼睛仔細辨認片刻,緊繃的神情終于松動了一絲,但戒備未消:“是…是顧先生…可這…”
“老丈請看此物!”顧硯之也不多言,直接解開油布,露出里面那卷書冊的封面。紙張古舊泛黃,上書三個鐵畫銀鉤、力透紙背的篆字——《水經注》!更引人注目的是,書頁間夾著許多顏色各異、墨跡猶新的箋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批注、考證,字跡正是顧硯之的手筆。
“此乃酈道元先賢所著《水經注》古本,內載大江水脈地絡之秘!顧某窮數月之功,遍查典籍,佐以實地勘驗,方補全此卷關于潯陽鎖江磯水勢流轉之精要!”顧硯之的聲音在風濤聲中依舊清晰,“魔蝕引動水煞,亂我江流,非僅憑蠻力可鎮!需洞悉水脈地絡之變,以史為鑒,以文定勢,方能尋得一線破局之機!管懷瑾身負‘文心’,乃溝通文脈、引動先賢意志之關鍵!老丈,此樓存亡,潯陽安危,在此一舉!請開門!”
顧硯之的話語,如同定心之錨。那卷凝聚著心血與智慧的《水經注》古本,更是無聲的明證。老趙頭布滿風霜的臉上,掙扎、恐懼、最終是決絕的血性交織在一起。他死死盯著顧硯之手中那卷承載著千年治水智慧的書冊,又看了看江中那吞噬一切的恐怖漩渦,猛地一跺腳,發出一聲沙啞的嘶吼:
“罷了!老漢信顧先生!開——樓——門——!”
沉重的鐵栓在狂風中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鎖江樓緊閉的大門,終于緩緩開啟!
樓內光線昏暗,充斥著濃重的潮氣和木料在巨大壓力下發出的“吱嘎”呻吟。盤旋而上的木梯在腳下顫抖,仿佛整座巨樓隨時都會在風浪的撕扯下解體。越往上,風濤之聲便愈加劇烈,如同萬千巨獸在樓外咆哮沖撞。青蕪緊緊抓著管懷瑾的手臂,小臉慘白,臂上魔紋在魔蝕本源與水煞的刺激下,如同燒紅的烙鐵,灼痛鉆心。
“堅持住,青蕪!運轉本源,護住心脈!”管懷瑾將一股融合文心與佛珠之力的溫和氣息渡入她體內,目光卻急切地掃過樓內斑駁的墻壁。
鎖江樓內壁,歷代鎮守名將、文人墨客留下的碑刻、題詠、乃至刀劍劈砍的痕跡隨處可見。然而此刻,在文心視野下,這些承載著“定波”、“安瀾”意志的印記,大多黯淡無光,甚至被絲絲墨藍色的魔蝕氣息纏繞、污染。唯有最高層——第七層臨江的墻壁上,幾處筆力最為雄渾、氣勢最為磅礴的題刻,尚在魔蝕的沖擊下閃爍著微弱的、不屈的光芒!
三人艱難地登上第七層。此處視野開闊,卻也直面著最狂暴的風浪!巨大的窗戶早已被狂風撕碎,渾濁的江水裹挾著冰冷的雨點,如同鞭子般抽打進來。臨江的整面墻壁都在劇烈地震顫!墻壁之上,幾幅巨大的石刻在昏暗中散發著微弱而頑強的輝光:
一幅是前朝名將江萬里所書狂草——“**中流砥柱**”!字跡如怒龍翻騰,每一筆都似有千鈞之力,欲壓服狂瀾!
另一幅是本朝大儒所題楷書——“**逝者如斯,晝夜不舍;立定腳跟,風波自定!**”筆法方正剛健,透著理性的堅韌。
還有一幅,乃是前代治水能臣留下的水文圖刻,線條簡練,卻精準勾勒出鎖江磯附近復雜的水流暗涌與地脈走向!
這三處印記,便是鎖江樓“鎮守”文脈的核心錨點!此刻,它們正被從江心巨大漩渦中噴涌而出的、最為粗壯的墨藍色魔蝕洪流死死纏繞、沖擊!那洪流之中,幾縷暗紫色的魔氣如同狡猾的毒蛇,不斷噬咬著印記的薄弱之處!墻壁在呻吟,石刻的光芒在肉眼可見地黯淡下去!每一次魔蝕洪流的沖擊,都讓整座鎖江樓發出痛苦的顫抖,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攔腰折斷,墜入那咆哮的濁浪之中!
“文心為引!溝通印記!引動先賢意志!”顧硯之頂著狂風,聲音嘶啞卻無比堅定。他猛地展開手中那卷《水經注》古本,書頁在狂風中瘋狂翻動,最終定格在關于鎖江磯水勢的詳述與他密密麻麻的批注之上!他并指如筆,飽蘸濃墨,竟無視風雨,直接在虛空中凌空書寫起來!書寫的并非攻擊符文,而是《水經注》中關于此地水脈地絡的至理箴言,以及他自身考證所得的批注精髓!一個個散發著淡金色浩然正氣的文字在空中凝聚、排列,化作一條條無形的“文理之鏈”,射向墻壁上那三處核心印記!
“**水無常形,因地制流!**”
“**導滯疏壅,其勢自消!**”
“**鎮非壓服,順勢導引!**”
顧硯之的“文理之鏈”纏繞上“中流砥柱”與“立定腳跟”的印記!如同為即將熄滅的火堆注入新的燃料!那兩處印記的光芒驟然一亮!狂草的筆鋒仿佛活了過來,發出金鐵交鳴般的錚鳴!楷書的筆畫更加凝實,散發出穩如磐石的氣息!纏繞其上的魔蝕洪流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擊震得一陣紊亂!
然而,那幅最關鍵的水文圖刻,卻因年代最為久遠,本身蘊含的意志相對薄弱,在魔蝕洪流與暗紫魔氣的重點攻擊下,光芒急速黯淡,圖刻的線條甚至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紋!顧硯之的“文理之鏈”雖至,卻如同撞上了一堵粘稠的墻,難以深入圖刻核心!更有一股強大的反噬之力順著“文理之鏈”倒卷而回,震得顧硯之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鮮血,手中毛筆幾乎脫手!
“圖刻將崩!”顧硯之目眥欲裂!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管懷瑾動了!
他沒有去書寫任何文字,也沒有去攻擊魔蝕洪流。他猛地踏前一步,立于那面搖搖欲墜、承載著水文圖刻的墻壁之前!心口文心碎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懷中那柄“鎮濤”斷劍似乎感應到同源的呼喚,發出低沉而悲愴的嗡鳴!
“文心為引!‘鎮濤’為憑!**以史為鋒——溯流!**”管懷瑾口中發出震碎風濤的怒吼!
他并指如劍,指尖并未凝聚文氣鋒芒,而是猛地按在那幅瀕臨崩潰的水文圖刻之上!這一次,他溝通的并非圖刻本身蘊含的微弱意志,而是引動了文心那貫通古今、承載歷史長河的磅礴力量!他要以自身為媒介,以這鎖江樓為道標,溯流時間長河而上,去感應、去喚醒那鐫刻在此地歷史塵埃深處的、所有曾為“鎮守”與“安瀾”而奮斗的——集體意志烙印!
轟——!
管懷瑾的意識仿佛被投入了一條奔涌咆哮的時光之河!無數破碎的畫面、聲音、情感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入他的識海!
他看到了:上古先民,面對滔天洪水,以血肉之軀壘砌堤壩,篳路藍縷,與江爭地!那不屈的號子聲,震天動地!
他看到了:披甲將士,在鎖江樓前血戰不退,用長矛和身軀阻擋敵軍戰船,血染江濤!金戈交擊,殺聲震野!
他看到了:歷代治水能臣,手持簡陋的羅盤和圖紙,在驚濤駭浪中勘測水情,徹夜不眠推演疏導之法!燈下疾書,鬢染秋霜!
他看到了:無數纖夫,背負著沉重的纜繩,在懸崖峭壁間匍匐前行,喊著低沉的號子,將失控的巨船拉離險灘!脊梁如弓,汗滴石穿!
他甚至看到了:無數普通的船家、商賈、百姓,在每一次風浪過后,默默修復船只,重建家園,對著鎖江樓焚香祈禱,眼中是對平安最樸素的渴望!香煙裊裊,心愿沉沉…
這些畫面,這些聲音,這些情感…它們并非某個個體的記憶,而是千百年間,無數在這片江域上生息、抗爭、守護的人們,所留下的最深沉、最堅韌的集體意志烙印!它們早已融入這片土地,融入這鎖江樓的磚石梁木,融入那奔流不息的大江血脈!它們是“鎮守”文脈真正的根基!
“吾道…不孤!”管懷瑾在意識洪流中發出一聲吶喊!文心碎片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枚慧遠佛珠亦隨之共鳴,散發出溫潤而堅韌的定力,護持著他的心神不被這浩瀚的歷史洪流沖垮!
他將這感應到的、磅礴無匹的集體意志烙印,不再試圖注入那脆弱的水文圖刻,而是直接引動!以心為印,以文脈為橋,將其盡數灌注于鎖江樓本身!他要讓這座樓,成為這段歷史、這份意志的載體與放大器!
“**民心所向——即為江錨!**”
“**眾志成城——可鎮狂濤!**”
管懷瑾的聲音,仿佛疊加了無數先民、將士、能臣、百姓的吶喊,穿透風濤,響徹云霄!
嗡——!
整座鎖江樓,從根基到塔頂,猛地一震!一股難以言喻的、沉凝厚重、卻又充滿生機的磅礴力量,從古老的磚石梁木之中轟然蘇醒、升騰而起!這股力量無形無質,卻帶著千百年積淀的智慧、血汗、不屈與守護的信念!它不再僅僅是防御,而是化作一股無形的、沛然莫御的“勢”,如同蘇醒的巨神,穩穩地“坐”在了那狂暴的江流與混亂的地脈之上!
奇跡發生了!
江心那瘋狂旋轉、相互撕扯的巨大漩渦,在這股源自歷史與民心的磅礴“定勢”籠罩下,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按住了頭顱!旋轉的速度驟然減緩!相互撞擊的勢頭被強行疏導!渾濁的江流雖然依舊洶涌,卻仿佛被賦予了某種無形的河道與秩序,開始遵循著某種更古老、更宏大的韻律奔流!那從漩渦深處噴涌而出的、粗壯的墨藍色魔蝕洪流,如同被抽去了根基,瞬間變得萎靡、散亂!
“不——!”江心深處,隱約傳來一聲充滿驚怒與難以置信的嘶吼!那幾縷暗紫色的魔氣如同受驚的毒蛇,瘋狂地扭動,試圖重新掌控局面。
“就是此刻!”顧硯之眼中精光爆射!他強壓傷勢,手中毛筆飽蘸浩然正氣,凌空疾書!這一次,書寫的正是管懷瑾方才所呼的兩句箴言!
“**民心所向——即為江錨!**”
“**眾志成城——可鎮狂濤!**”
兩個由純粹浩然正氣凝聚的巨大金字,如同兩座金色的山峰,轟然印向墻壁上那兩處光芒大放的印記——“中流砥柱”與“立定腳跟”!
轟!轟!
金字與印記完美融合!狂草“中流砥柱”四字爆發出刺目的金光,筆鋒化作實質般的金色巨柱虛影,悍然貫入減緩的江心漩渦核心!楷書“立定腳跟”則化作一圈圈淡金色的、蘊含秩序之力的光紋,迅速擴散至整個混亂的江面!
嗤嗤嗤——!
墨藍色的魔蝕洪流與那幾縷暗紫魔氣,在金色巨柱的鎮壓與秩序光紋的梳理下,發出凄厲的尖嘯,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積雪,迅速消融、退散!江心巨大的漩渦終于徹底平息,化作相對平緩的湍流。混亂的狂風失去了魔蝕的支撐,也漸漸平息下來,只剩下浩蕩江水奔涌東去的正常轟鳴。
鎖江樓停止了顫抖。風雨漸歇,一束微弱的陽光刺破厚重的云層,灑落在濕漉漉的樓頂和恢復秩序的江面之上。
樓內,管懷瑾脫力般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大口喘息,臉色蒼白如紙,但眼神卻亮如星辰。心口的文心碎片,在吸收了磅礴的歷史意志與“鎮守”之力后,變得前所未有的厚重與溫潤,如同飽經滄桑的古玉。懷中“鎮濤”斷劍的悲鳴也徹底平息,只余下與文心深沉共鳴的脈動。
青蕪跌坐在地,小臉上滿是劫后余生的虛脫。臂上那暗紫色的魔紋,在鎖江樓磅礴“定勢”與文心佛珠的合力壓制下,終于徹底蟄伏,顏色黯淡,雖未消除,卻不再帶來劇痛。
顧硯之抹去嘴角的血跡,看著恢復平靜的江面,又看向疲憊卻目光堅定的管懷瑾,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收起《水經注》,走到那幅幾乎崩潰的水文圖刻前,手指拂過上面細微的裂紋,輕聲道:“樓魂已醒,文脈重續。此圖…可慢慢修補了。”
守樓的老趙頭跌跌撞撞地沖上七層,看著窗外恢復秩序的江流,又看看樓內三人,布滿風霜的老臉上,渾濁的淚水滾滾而下。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那面承載著水文圖刻和所有印記的墻壁,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了那聲壓抑了太久、源自靈魂深處的吶喊:
“江——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