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歲牢記師父教誨，徐徐圖之，不急不躁地打通腦海中的一道道關卡。

問道事畢，又利用《養氣訣》馴服起丹田中狂躁的靈氣，把靈氣一點一點凝練成更精純的靈力。

完事后，再用靈力滋養起疼痛難耐的筋骨。

整個過程順其自然，循序漸進，猶如福至心靈，到了某個關節自己便知道如何去做。

李長歲能感覺到，耗費了不少功夫。

日升月落，轉眼三日過去。

期間，李府偏院外面數次有人靠近，起初還未走到入口，想想又返身而回。

到后面試圖進入偏院，但是在霍驚仙的封禁手段之下，顯然無法如愿，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這一切霍驚仙全看在眼里。

不過懶得理會。

天大地大，大不過他好大徒的機緣造化。

三日！

煉化破境丹的藥力足足耗費三日，還未完成。

這不是什么貶義說法。

用時越久，便說明需要煉化的藥力越多。

霍驚仙甚至懷疑，他的好大徒把一枚九品破境丹的藥力，盡數吸收了。

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須知，修士入品之后，才算真正異于凡人，在此之前即使肉身熬練到超凡脫俗，也不能改變總體上仍是凡胎的事實。

破境丹的藥力是多方面的，無論怎么看，一介凡胎都不足以承受如此龐大的藥力。

在修行界，服用破境丹這種高階丹藥，多少會造成一些藥力浪費，是一個常識。

這里說的是所有品秩的破境丹。

遑論以凡胎吸收的九品破境丹？

從未聽聞有人能夠完美吸收。

妖孽啊！

他的好大徒是千年難遇的妖孽！！

任何言語都不足以形容霍驚仙當下的心中歡喜。

這日晌午，李長歲先是腦海中出現嗡鳴，緊接著是丹田震顫，隨后體表玄光乍現。

霍驚仙撫須而笑，“好徒兒，恭賀你成功入品，成為九品小說家，采風郎！

“為師知道你能聽見，莫要著急睜眼，且先細細感悟一下肉身變化，以及獲得的神通。”

李長歲點點頭，心想原來方才的異樣便是入品征兆。

在入品的那一刻，他確實覺得自己有些不同了。

蟬鳴如沸，似乎比以往更加熱鬧。

“磨——剪子嘞~戧——菜刀！”

朱門大街上匠人的吆喝聲，清晰傳入耳中。

一陣微風拂過，捎來一段碎語。

“這胭脂……新鮮，讓老爺嘗嘗可甜？”

“廚房有新熬的杏脯蜜……老爺不如試試那個？”

“蜜哪有你嘴兒香？”

“老爺真壞，這大白天……莫要把夫人招來。”

這是……隔壁羅老爺在調戲剛納的小妾？

李長歲驚愕，他家偏院也對著羅府偏院，羅老爺可不會住在偏院，這般露骨言語也不可能扯著嗓子大喊，他居然能聽得這么遠？

咕咕~

肚子在造反，李長歲聳聳鼻尖，誰家在燒飯。

除了飯食的香氣，他還嗅到一股很抽象的氣味。

恍若柴火燃燒時的煙塵、燒火的漢子摳著腳丫子、廚娘的汗水、等飯稚童垂下的口水……各種事物摻雜在一起形成的味道。

李長歲腦子里甚至有了畫面，恍惚間心有明悟。

此乃，人間煙火氣。

腹中饑餓難耐，也不知道餓了多久，李長歲只想奔著飯香而去，忽然覺得腳有些不聽使喚，人坐在蒲團上還未起身，腳已經出去了。

李長歲一瞬間被拖出數米遠。

雙手按住雙腳，使它們安份下來后，李長歲又察覺到雙眸清涼，絲毫不受暑氣侵擾，閉著眼轉動眼珠子，只覺得轉得飛快。

有種任何事物掠過他的眸子，都不會漏掉的感覺。

李長歲心想，這怕不是熊的力量，豹的速度，鷹的眼睛，狼的耳朵……

好吧，言歸正傳。

應該是五感的提升，他不確定味覺是否也有增強，這得吃過東西才知道。

另外腳力顯然有提升。

似乎擁有了順風耳、神行腿、能聞到煙火氣的嗅覺、一目十行的眼力，以及能數出砂礫的觸感。

李長歲從地上拂起一些塵土，兩指輕捻著。

這便是師父說的肉身變化？

那還有神通呢？

李長歲靜心體會，不多時，感受到一股極致的欣喜，并非來源于他，而是……旁邊的師父。

李長歲有種感覺，他能操控這股情緒。

讓師父從強憋著，到趴在地上笑，當然老頭如果不反抗的話，尋思肯定搞他不過，也便沒有嘗試。

所以這個神通是……能操控別人的情緒？

沒有直接增強戰力，但是似乎又有許多妙用，李長歲來不及去琢磨，又體會到了另一種異樣。

隔壁，羅老爺和小妾已經在滾床單，能聽見，卻看不見，多少有些撓人心肺。

不過李長歲心有所感，若是想看，他也能辦到，無須人跑過去。

似乎只需要……一個媒介？

李長歲睜開雙眸，他終于明白，為何師父面容蒼老，眸子卻清亮如少年，這是小說家一途帶來的肉身變化。

天地忽然變得格外清晰，他甚至能看見八丈開外的茅房旁，有兩只蒼蠅扒在籬墻上嘿咻。

“師父，五感和腳力的提升，外加兩種神通？”李長歲咧嘴問。

坐在藤椅上，三日寸步未離的霍驚仙，笑著頷首。

李長歲又問：“有種神通似乎需要媒介，是啥？”

“許多事物都行，不過為師喜歡用這個。”

霍驚仙說著，右手一翻，掌心中多出一個剪紙小人。

李長歲恍然，這第二種神通，可以把自身意念寄托于事物之上，譬如這剪紙小人，然后操控它，讓紙人成為自己的耳目，還能辦點小事。

相當于擁有一個弱小分身。

不過運用合理的話，說不定能發揮大作用，別的不提，諜探奸細們得羨慕得流口水。

李長歲有些懂了，小說家這條修行途徑，并不精于搏殺，更像是打輔助的。

他不憂反喜。

初心未變，武道還是他的主修，武道自然不缺搏殺手段，別太莽就行。

戰斗加戰斗，不算強強結合。

戰斗加輔助才是。

霍驚仙收起剪紙小人，笑著問：“如何，可有不適？”

李長歲搖搖頭，“甚好，只是有些餓了。”

霍驚仙哈哈一笑，“整整三日，肚餓也正常，不過修士有靈力滋養，辟谷幾日不礙事。”

“師父，小說家九品，叫作采風郎？”

李長歲請教道：“聽聞修行品秩的名稱，都包含一定隱秘，可有何說道？”

霍驚仙講授道：“采風郎，顧名思義，便要外出采風，增長見聞，豐富閱歷，采集街談巷語，積累素材，在此過程中，寫書水平肯定會有所提升。為師能與你邂逅，其實也是早年養成的習慣使然，聽聞好故事這腳便不聽使喚了。”

霍驚仙笑笑后，繼續說道：

“看遍世態炎涼，人間冷暖，也是一場悟道。至于能悟出什么，因人而異，這會決定你往后的高度，尤其是在下一個品秩。”

李長歲若有所思道：“即使同一條修行途徑，同一個品秩的修士，或許實力也會有極大懸殊？”

“把‘或許’去掉。”

霍驚仙帶著抹感慨說道：“所謂修士，修的是什么？武道為何稱作武道，術道又為何喚作術道，歸根結底修的便是那個‘一’，乃萬物之始，天地大道，不可名也。

“然，此道宏大而晦澀，不可能一步踏上，還得循序漸進，先修小一些的道，這小道也是相對而言，自然還有更小的道，修士所悟不同，實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悟道方面，全憑自身，為師沒法教你，教你便是害你。”

李長歲虛心受教，細細品味著這番話。

霍驚仙始終刻意壓制著狂喜，能被好大徒察覺到的，那只是皮毛。

只因他思慮之后認為，還是不能讓好大徒知曉自身有多么妖孽。

少年人總容易驕傲。

“哦對了。”

總算是想起李家的變故，霍驚仙憂心再不說明，好大徒莫不是要埋怨他，“你家中出了大事，你怕是得去看看。”

李長歲皺起眉頭。

成為九品修士的喜悅，也瞬間被沖淡了。

能被老頭稱作大事的事，天知道對家里的婦孺們來說，意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