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在下頭疼，今日便不招待了。”

“啊？為何如此突然。”

“老毛病了，老先生請，先請。”

李長歲起身送客，給霍驚仙攆出去后，麻利關上門。

怕再耽擱下去，真忍不住。

入品的執念太深，可謂朝思暮想，如今知道俯仰之間便能入品，當真是片刻不能等。

然而理智告訴他，還是得走武道。

一是不浪費多年苦修。

其二，武道看起來更為純粹。

術道，要掌握百家學問，或者三教教論，但凡涉及到學問、理論的東西，常無定數。

“李公子莫非認為術道入品簡便，不如武道？老夫是能助你快速入品，可是其他人辦不到啊！”

門外傳來聲音。

“李長歲，此乃你我二人的師徒緣分，莫要不曉得輕重拒之門外啊。于你而言，這是一場造化，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這小老兒若是愿意收他李家其他人為徒，李長歲立馬給他請到主院正廳上座。

然而看樣子，顯然跟楚山晴一樣，挑人。

通過方才一番交談，倒也有巨大收獲。

李長歲終于搞懂了術道該怎么修行入品。

這使得他心思活泛起來。

想他大哥去掉寒窗，苦讀儒家經典十六七載，詩詞歌賦信手拈來，這個悟道水平該夠了吧。

如此說來，他大哥其實只缺一個納靈的法門，待到靈力改造肉身，超凡脫俗后，便能入品，成為九品儒修。

家中女眷多，認為武道粗鄙，天然排斥，讀書修行總該情愿吧？

退一萬步說即使不為修行，多讀點書也沒有壞處，這個工作要好做得多。

修行之事宜早不宜遲，得趕緊讓大家把書讀起來，夯實根基。

思緒紛呈間，李長歲想起了一件近日準備去干的事。

白鷺城中也有外來商號，其中最大的一家，聽聞生意遍布天下，只有你想不到的東西，沒有他們不賣的東西。

這家商號在白鷺城的商鋪也在錦云坊上。

小時候，李長歲一直以為那是一座古塔。

長大后倒知道是一家商鋪，只是路過門前許多次，始終未能鼓起勇氣走進去。

五層高塔的商鋪，你猜它貴不貴？

如今兜里有錢了，李長歲也想去見識一番，啥玩意都賣肯定不靠譜，只想知道這銜月樓，是否也做修士的買賣。

————

銜月樓塔高樓大，甫一踏進大門，便嗅到一股玄妙氣味，初甜涼，后花香，尾韻乳香，不用想，焚的定是名貴香料。

李長歲環顧四周，微微咂舌。

檀木貨架泛著幽光，彩瓷器皿列陣如兵。

僅是一樓便分為多個區域，售賣的東西五花八門，有蜜餞果子、綾羅綢緞、羊脂美玉、牛犀角雕……也賣書。

李長歲走到賣書的區域，略微掃視，暗道不虛此行。

《禮樂春秋》、《機關要術》、《尚賢令》、《五刑策》、《沙演陣圖》、《白馬心經》、《格物論》……

單看書名便知道，皆是百家經典。

比酉陽書肆里全得多，這里似乎只賣經典著作。

李長歲尋覓一番后，有些疑惑，喚來一個小二詢問：“為何不見小說家的經典著作？”

小二訝異，反問：“小說家有經典著作嗎？”

李長歲微微一怔。

小二哂笑道：“小說家著作不就是好看的話本小說嗎？客官沒聽說過么，如今有個說法叫‘十二家十一流’，說是小說家乃‘街談巷語之道’，要被踢出十二顯學之列。”

李長歲哦了一聲。

咱也不懂。

這說明小說家不夠猛嗎？

若是夠猛，誰敢打這種毀人根基的主意。

此處的百家著作倒是可以采購一些回去，先讓家人看看，培養他們喜歡上某一家的學問，再逐漸精深。

不過不急，等走時再買不遲。

李長歲望向一樓居中的樓梯，踱步走過去時，與兩個正在議事的人，錯身而過。

“我銜月樓何時賣過話本，未免拉低檔次。”

“誰說不是呢，不過上面傳下話，要找到那個雨夜先生，若非想做話本生意，何故要找一個大熱的話本先生？”

“哎，既是上面的意思，咱們做小的只能服從，找吧。”

“問題是我飛書江南打聽過，根本沒人知曉雨夜先生……”

李長歲嘴角微揚，看來徐掌柜沒說謊，確實守口如瓶了。

至于那個霍驚仙為何知道，顯然是用了修士手段，徐掌柜說他壓根沒見過什么青衫老頭。

沿著黃梨樓梯拾級而上，李長歲剛到二樓，一陣香風襲來。

一個徐娘半老的女人，搖曳著身姿出現，跟他姨娘楊花有得一拼。

“公子面生得緊啊，初次來我銜月樓？”

李長歲說是。

女人上下打量著他，“那有些規矩還得與公子說道說道。”

李長歲作揖，“有勞姐姐。”

女人嬌笑一聲，湊近幾分道：“我銜月樓二樓以上，與一樓不是一方天地，雖然二樓也能使用金銀，公子待會逛過便知道。

“至于三樓，公子若想上去，俗世錢財便無用了，得用神仙錢。”

李長歲心思一動，從懷中摸出一枚青玉方孔兄。

女人頷首道：“能拿出云紋靈錢，公子有資格上三樓。”

云紋靈錢？

果然是修士貨幣。

李長歲尋思這女人顯然不簡單，在銜月樓里地位肯定不低，與其自己瞎找，不如先向她打聽一下。

“姐姐，實不相瞞，我此次前來，是想尋一個術修納靈的法門，不知銜月樓里可有售？”

女人審視著他，道：“但凡術法、功法這類東西，價錢可不便宜，那公子得上四樓才行。”

竟然真有！

李長歲大喜過望，趕緊道謝，準備直奔四樓。

卻不想腳還沒邁開，被女人一個優雅轉身給擋下。

“公子可否帶足靈錢？”

“有、五枚。”

“五、呵呵呵呵……”女人掩嘴嬌笑，笑得花枝招展，“公子啊，只有五枚云紋靈錢，可上不去四樓。莫非，公子只是靈錢不足，卻有紫運通寶？”

李長歲搖了搖頭。

“那四樓上不去。”女人這話說得極快，笑容瞬間收斂。

變臉的速度令人嘆為觀止。

納靈的法門關系重大，牽扯到他李家舉族修行大計。

如今近在咫尺，卻得不到，這可把李長歲愁壞了。

而無論是云紋靈錢，還是什么紫運通寶，他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掙。

情急之下，李長歲想起方才一樓的耳聞，尋思或許可以跟銜月樓做個買賣。

“姐姐，其實我是你們銜月樓要找的人。”

“哦？”女人隨口問，“你誰啊？”

“在下正是雨夜先生。”

女人驚訝，圍著李長歲轉起圈圈，“你是雨夜先生？你才多大？”

李長歲反問：“誰說雨夜先生是年長者？姐姐不必猜忌，酉陽書肆的徐掌柜認得我，如假包換。”

女人停下腳步，不疑有他，招手道：“來人，伺候好雨夜先生，我去去便來，回頭若見先生不滿而去，定不輕饒！”

說罷，便提著裙裾，飛快上樓了。

二樓有茶歇，兩名妙齡丫鬟左右伺候，李長歲靠坐在明黃色軟榻上，品著茶水，吃著糕點。

身后還立著兩個壯漢。

他多少是有些疑惑的，這家大業大的銜月樓，是否太過重視他了？

就在此時，一襲紅衣噔噔噔出現，像只無頭蒼蠅在二樓亂撞，喝問：“雨夜先生何在？！”

有點不對勁啊。

李長歲站起身來，當看清紅衣姑娘的相貌后，發出驚訝之聲，“咦？”

紅衣姑娘看清他后，眼眸瞪圓，“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