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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一時恍惚

  • 一場紅樓夢
  • 塵芒
  • 2254字
  • 2025-07-04 22:15:00

史湘云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闖進(jìn)院子,腰間金麒麟隨著她的步伐叮當(dāng)作響。

她一把拉住陳安生的衣袖,笑得眉眼彎彎:“這位就是長生表哥吧?我在金陵就聽說你了!”

陳安生還未及細(xì)看這位爽朗的姑娘,就被她連珠炮似的問題砸得哭笑不得

——從揚(yáng)州風(fēng)物到鹽政典故,甚至問到他腰間玉佩的來歷。

“云妹妹!”寶玉拍手笑道,“難得姐妹們都在,不如就在長生兄這兒擺個雅集?一來給你接風(fēng),二來...”

他眨眨眼,“咱們也沾沾林表哥的文氣。”

眾人紛紛應(yīng)和。

探春已指揮侍書去取筆墨;寶釵讓鶯兒回蘅蕪苑取來珍藏的雪水;

黛玉則低聲吩咐紫鵑:“把埋在梅樹下那壇桂花釀挖出來。”

陳安生望著滿院忙碌的身影,恍惚間竟分不清是夢是醒。

史湘云正和惜春爭論畫法,金麒麟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寶玉蹲在池邊逗弄錦鯉,衣擺浸濕了也渾然不覺;連素日安靜的迎春,都在和寶釵討論棋譜。

“表哥發(fā)什么呆?”湘云突然湊過來,往他手里塞了支蘸飽墨的筆,她指尖沾了點墨漬,卻渾不在意地在裙擺上抹了抹,“聽說你書法極好,給我們題個匾額如何?”

陳安生握著筆桿,一時有些恍惚。

他的字確實是黛玉一手教的,從最初歪歪扭扭的筆畫,到如今能寫出一手漂亮的臺閣體,每一筆都凝結(jié)著碧紗櫥里那些子夜相伴的時光。

“我這點微末功夫...”他搖頭輕笑,目光不自覺飄向黛玉,“都是林妹妹當(dāng)年不嫌棄,耐心指點的。”

這話說得極有分寸,既未提及具體何時何地,也不曾暴露二人過往的主仆關(guān)系,卻偏偏將那份深藏的感激之情表露無遺。

寶玉正忙著給湘云剝橘子,聞言只當(dāng)是客套;寶釵專注地調(diào)著琴弦,嘴角含著若有似無的笑;

唯有探春敏銳地抬頭,視線在陳安生與黛玉之間打了個轉(zhuǎn)。

黛玉正倚在紫藤架下烹茶,聞言指尖微頓。滾燙的茶湯濺在虎口,卻不及心頭那陣突如其來的悸動。

微風(fēng)拂過,吹動案上宣紙。

陳安生提筆揮毫,“鹿鳴春深”四個大字一氣呵成。

最后一筆落下時,他忽然想起《石頭記》中湘云醉臥芍藥裀的場景——這樣明媚的少女,最終卻要面對“湘江水逝楚云飛”的結(jié)局。

“好字!”湘云拍手稱贊,“等我出嫁時,定要請表哥寫喜聯(lián)!”

這話引得眾人大笑,唯有黛玉注意到陳安生握筆的手微微一顫。

她不動聲色地遞來一盞溫茶:“天還涼,潤潤筆。”

茶湯清冽,映出兩人交錯的倒影。

陳安生驀然覺得,或許命運(yùn)并非不可改變——就像此刻,史湘云的判詞尚未應(yīng)驗,大觀園的悲劇還未開場。

暮春的風(fēng)掠過紫藤花架,將七人的衣袂吹得翩躚交錯。

丫鬟們穿梭其間,捧來各色精致點心,寶釵帶來的玫瑰酥,黛玉吩咐準(zhǔn)備的桂花糖蒸栗粉糕,連素來節(jié)儉的迎春都貢獻(xiàn)了一碟自家腌制的梅子。

酒是陳安生珍藏的揚(yáng)州春釀,琥珀色的酒液在白玉杯中蕩漾,映著眾人微紅的面頰。

“既吃酒,須行令。”寶玉拍案定規(guī),眼睛亮得驚人,“今日咱們仿古人流觴曲水,接不上來的罰酒三杯!”

湘云第一個響應(yīng),金麒麟在腰間叮當(dāng)作響:“我先來!'閑來垂釣碧溪上'——請接'上'字!”

“上有青冥之長天。”寶釵不假思索,指尖在杯沿輕輕一叩。

“天下誰人不識君。”探春接得利落,順手將一枚杏脯塞進(jìn)惜春嘴里。

輪到黛玉時,她正拈著片花瓣出神。

紫鵑悄悄推她,才恍然回神:“君...君自故鄉(xiāng)來。”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

陳安生望著她映在酒液中的倒影,脫口接道:“來日綺窗前。”

話音未落便后悔了——這分明是《雜詩》里思鄉(xiāng)的句子。

果然,黛玉睫毛微顫,指尖在案幾上無意識地畫了個“揚(yáng)”字。

那是他們共同的故鄉(xiāng)。

“前不見古人!”寶玉突然大喊,打破了微妙的氣氛。

他撓著頭傻笑,“我...我就記得這一句...”

眾人哄笑,湘云直接往他嘴里塞了塊蜜餞:“罰酒!罰酒!”

酒過三巡,黛玉的酒令越發(fā)精妙。

一句“月照花林皆似霰”,竟暗合了此刻滿院月華如水的景致。

陳安生接的“霰雪紛其無垠兮”雖工整,卻少了幾分靈氣。

惜春悄悄數(shù)著:黛玉七次奪魁,陳安生五次,寶釵三次...

而寶玉已喝了十二杯,正趴在石桌上傻笑。

“二哥哥醉了。”探春無奈地?fù)u頭,卻見湘云拿著毛筆,偷偷在寶玉臉上畫胡子。

清風(fēng)驟起,卷落一樹海棠花瓣,紛紛揚(yáng)揚(yáng)灑在夜宴的琉璃盞間。

陳安生望著眼前這場鮮活的群芳夜宴,心中竟生出幾分恍惚的不舍。

席間眾人推杯換盞,笑語嫣然,黛玉正與探春對弈,纖細(xì)的指尖拈著白玉棋子,在燈下泛著溫潤的光;湘云已微醺,正倚在翠縷肩頭咯咯笑著。

陳安生的目光卻不經(jīng)意捕捉到寶釵眼中一閃而逝的黯然。

這位向來端莊穩(wěn)重的薛姑娘,此刻雖仍含笑為眾人布菜,眉宇間卻籠著一層極淡的愁緒。

陳安生起初不解,對于寶釵這樣心思玲瓏的姑娘,他素來是敬而遠(yuǎn)之的。

直到一片花瓣落在寶釵鬢邊,她抬手拂去時袖口露出的金鐲,陳安生才猛然想起,再過不久便是寶釵的成年之禮了。

女兒家到了這個年紀(jì),婚事便成了頭等大事。

而賈府老太君近日的種種安排,分明透著幾分微妙。

他想起前日偶然聽見下人們議論,說老太君特意吩咐將梨香院重新修葺,又命人趕制了一批上好的妝奩。

當(dāng)時只當(dāng)是尋常準(zhǔn)備,如今細(xì)想,這分明是在為寶釵的婚事鋪路。

賈府這般殷勤,恐怕不止是待客之道,更暗含幾分“送客”之意

——畢竟薛家客居已久,寶釵又到了議親的年紀(jì),賈母這是要委婉提醒薛姨媽該為女兒打算了。

寶釵似有所覺,抬眼正對上陳安生的視線。

她微微一怔,隨即展顏一笑,那笑容完美得挑不出一絲錯處,卻讓陳安生想起自己初見賈政時強(qiáng)撐的鎮(zhèn)定。

他明白,這位看似八面玲瓏的薛姑娘,此刻心中恐怕正如這滿庭落花,明明不舍枝頭,卻不得不隨風(fēng)而逝。

清風(fēng)漸涼,吹得燈籠輕輕搖晃。

席間歡聲笑語依舊,陳安生卻覺得這熱鬧底下,藏著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就像那日他在陳府初見黛玉時的疏離,就像此刻寶釵眼中轉(zhuǎn)瞬即逝的悵惘

——這座大觀園里的每個人,都在這繁華盛景中,悄悄演著自己的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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