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的風裹著便利店門簾的嘩啦聲鉆進耳朵時，陳默的指尖已經按在了系統推演模塊的確認鍵上。

視網膜上的數據流突然開始瘋狂翻涌，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先是一串鮮紅的“拆遷風險指數87%“炸開，接著是成片的地塊規劃圖在眼前鋪開——老舊社區、晨光便利店的位置被標成醒目的橙點，周圍三公里內的二十七個社區逐漸被染成同色，最后所有橙點匯聚成一個巨大的“城市更新試點“字樣，在瞳孔里灼出殘影。

他喉結動了動，前世送外賣時見過太多被推土機夷為平地的老巷子，那些居民攥著補償協議哭嚎的臉突然涌上來。

系統提示音在耳邊響起：“推演結論：宏遠集團近三年在江寧市老城區收購43處產權，均為2000年前建成的低層住宅，當前土地估值較收購價上漲217%?！?

玻璃柜臺映出他緊繃的下頜線。

陳默抓起壓在收銀臺下的舊拆遷意向書，泛黃的紙頁上“宏遠置業“的公章已經模糊，但日期“2018年3月“卻刺得眼睛生疼——五年前原店主轉讓時說這是廢紙，可如今推演結果里，宏遠的收購時間線恰恰從2018年下半年開始。

“他們在等什么？“他對著空氣呢喃，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彩票存根的邊緣。

前世這張彩票因為錯過兌獎期被他揉成紙團，重生后卻始終壓在收銀臺最里層，此刻紙角的兌獎號碼突然變得滾燙。

凌晨三點的便利店只剩冷藏柜的嗡鳴。

陳默對著電腦屏幕，瀏覽器里全是二十年前金融騙局的舊聞——“2003年，江寧市'金穗財富'非法吸儲案，涉案資金17億，主犯攜款潛逃，僅追回30%資產“。

他把系統掃描到的“特殊資產清理協議“照片拖進對比軟件，甲方欄的“宏遠置業“和乙方欄的“金穗財富清算組“重疊的瞬間，顯示器藍光在他眼底碎成寒星。

“清算密碼...“他翻出林疏桐發表在金融論壇的文章，最后一段被紅筆圈著：“據可靠消息，該案未追回資產設有雙重密碼，其一為當年案發日期，其二為某特殊序列，需同時觸發才能啟動清算程序?！岸势贝娓系膬丢勌柎a，正和文章里提到的“特殊序列“長度、格式完全吻合。

便利店的玻璃門在晨光里結了層薄霧時，趙大海的皮鞋聲先一步刺破了清晨的安靜。

這次他身后跟著個穿藏青西裝的男人，胸牌上“宏遠法務部周正“幾個字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陳老板早啊。“趙大海的金絲眼鏡滑到鼻尖，笑得像剛摸完魚的貓，“這位是周律師，來跟您談談合作。“

周正把文件夾拍在收銀臺上，封皮“優先回購權協議“幾個字硌得陳默指節發白。“根據《合同法》第230條，出租人出賣租賃房屋的，承租人享有同等條件下優先購買權?！爸苷屏送茻o框眼鏡，“但宏遠愿意額外支付您三年經營損失補償，簽了這個，您明天就能拿到兩百萬支票。“

陳默的拇指在桌下壓住手機錄音鍵，面上卻堆起外賣員特有的謙卑笑容：“周律師說的我哪懂啊，就是...這店我剛盤下來半年，說賣就賣，總覺得對不住老顧客。“

“陳老板別揣著明白裝糊涂?！摆w大海突然俯下身，鏡片后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針，“您該聽說過上個月巷口那家包子鋪吧？

衛生檢查查出十幾種添加劑，現在連營業執照都吊銷了?！?

周正適時翻開文件夾，露出里面的“消防隱患整改通知書“復印件：“我們已經幫您預判了可能的行政風險，簽協議是最穩妥的選擇?！?

陳默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想起系統推演里“宏遠近半年對未簽約商戶發起23起行政投訴“的數據流，想起王阿婆昨天塞給他的芹菜上還沾著晨露?！拔液灐！八闷鸸P，在“乙方“欄落下名字的瞬間，系統提示音在腦海里炸響：“檢測到關鍵證據，掃描成功?！?

趙大海直起身子時，金絲眼鏡滑到鼻梁，遮住了眼底的得意：“聰明人?！八牧伺年惸绨颍Φ乐氐孟駢K磚，“記住，有些錢不是誰都能掙的。“轉身時壓低聲音，“上個月有個不肯配合的房東，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呢?！?

店門關上的瞬間，陳默的后背貼上冰涼的貨架。

他摸出手機，通話記錄里“周美玲“的名字排在最前——前世送外賣時認識的律所前臺，總給他留熱乎的午飯。“美玲，“他盯著玻璃門外漸遠的黑色轎車，“能幫我找個懂金融詐騙案的律師嗎？

要...能查二十年舊案的。“

夜色漫進窗戶時，陳默打開電腦，林疏桐的微博私信頁面停在未讀狀態。

她最新一條動態是張咖啡杯的照片，配文：“清算密碼的謎題，或許該換個角度解。“

他的手指懸在鍵盤上，猶豫兩秒后敲下：“我是晨光便利店的老板，我們或許可以談談?！鞍l送鍵按下的瞬間，系統突然彈出新提示：“檢測到關鍵人物林疏桐，是否開啟關聯推演？“

后巷傳來收垃圾的三輪車聲，陳默關掉電腦，目光掃過隔壁“快客便利“的霓虹燈牌——那盞燈已經暗了三天，往常這個點該有店員出來倒垃圾的。

他皺了皺眉，轉身去鎖店門，沒注意到貨架角落的監控攝像頭，紅燈突然閃了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