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它沒追來?”
我喃喃出聲,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干澀和難以置信。
緊繃的身體因為這意外的發現而微微松懈,靠著車門的支撐才沒有滑倒。
這句話像一塊投入死水的石頭,瞬間打破了車廂內凝滯的恐懼。
“什么?”
趙夢猛地抬頭,順著我的目光望去,臉上的驚惶被極度的困惑取代。
焦鳳的抽泣也戛然而止,她抬起淚痕斑駁的臉,茫然地看向車外:
“沒……沒來?”
王磊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猛地沖到車窗邊,幾乎把臉貼在了布滿灰塵和污漬的玻璃上,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掃視著那片死寂的森林。
“操!真……真沒了?!”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又仔細看了一遍,隨即一拳狠狠砸在旁邊的椅背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震得灰塵簌簌落下,
“媽的!耍老子呢?!那鬼東西跑哪兒去了?!”
短暫的、劫后余生的茫然籠罩了車廂。
恐懼并未消散,反而因為怪物的詭異消失,轉化成了更深沉、更粘稠的不安。
這片森林的惡意,似乎比直接的追殺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都……都沒事吧?”
一個溫和、帶著明顯關切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壓抑的寂靜。
紀南軒。
他站在車廂中部靠后的位置,身上那件洗得干干凈凈的藍白校服,在昏暗的車廂里顯得格外突兀和……格格不入。
他的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震驚和擔憂,眉頭微蹙,目光在我們幾人身上掃過,尤其是在我蒼白的臉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是我曾經在教室里偷偷注視他時,無比熟悉的、屬于優等生班長的關切和沉穩。
我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隨即被更深的困惑和警惕淹沒。
他怎么會在這里?這太不合理了!
而另一個人的存在感,則強大到無法忽視。
那個白襯衫的身影——海峰。
他沒有理會紀南軒的詢問,徑直走到了車廂相對空曠的前部,背對著我們,面朝著那扇將駕駛室那團蠕動血肉隔絕在外的擋板。
他微微側身,隨意地靠在旁邊一根金屬扶手上,姿態帶著一種與這骯臟破舊環境極不相符的、近乎優雅的從容。
他從褲袋里摸出一個銀光閃閃、造型簡潔的打火機。
“咔噠。”
一聲清脆的金屬開合聲在寂靜的車廂里格外清晰。
幽藍色的火苗跳躍起來,映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和緊抿的薄唇。
他沒有點煙,只是任由那冰冷的藍色火焰在他指間安靜地燃燒、跳動,光影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明滅不定,讓人完全看不透他的思緒。
那跳躍的藍焰,和他周身散發出的那種冰冷、疏離又隱含力量的氣息,仿佛成了這詭異車廂里唯一具有實感的東西。
“你……你是誰?”
趙夢最先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她警惕地看著海峰挺拔而陌生的背影,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焦鳳也停止了抽泣,淚眼婆娑地偷偷打量著海峰那無可挑剔的側臉輪廓,恐懼暫時被一種混雜著驚艷的好奇心取代。
海峰沒有立刻回答。
他像是沒聽見,目光依舊停留在指間跳躍的藍焰上,又仿佛穿透了那火焰,落在了某個遙遠的地方。
車廂里只剩下藍焰燃燒時細微的“嘶嘶”聲,和眾人壓抑的呼吸。
“我叫海峰。”
他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帶著一種奇特的、金屬般的質感,平靜無波。
“大學剛畢業,路過這片林區,想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測繪工作機會。”
他微微偏過頭,目光平靜地掃過我們,最后在紀南軒臉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平靜得沒有任何波瀾,卻讓紀南軒下意識地避開了視線。
“測繪?”
王磊嗤笑一聲,抹了把臉上的汗和泥,語氣充滿懷疑和不耐煩,
“哥們兒,你編瞎話也打打草稿!這鬼林子是能搞測繪的地方?你……”
他話沒說完,目光接觸到海峰那雙深不見底、平靜得近乎冷酷的眼睛時,后面的話莫名地噎在了喉嚨里。
“海峰……?”
焦鳳怯生生地開口,臉上還掛著淚痕,但看向海峰的眼神已經帶上了一絲少女的羞怯和依賴,
“謝謝你剛才……呃,雖然你沒做什么,但……但站在這里就讓人覺得安心……”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臉微微泛紅。
海峰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沒有任何回應。那目光平靜得近乎漠然,讓焦鳳臉上的紅暈迅速褪去,有些尷尬地縮了縮脖子。
我靠在車門上,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高燒讓我的思維時而混沌時而異常清晰。
海峰的解釋漏洞百出,簡直敷衍到了極點。
但他身上那種揮之不去的、冰冷的熟悉感,昏迷前嘴角那抹救命的冰涼,還有他此刻這份超乎常人的鎮定……
所有的線索,那片森林的詭異,那消失的怪物,紀南軒不合理的出現,如同散亂的拼圖碎片,在我混亂而滾燙的腦海里瘋狂旋轉、碰撞!
一個極其荒謬、卻又在邏輯上瞬間將所有疑點串聯起來的可怕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了意識的混沌!
“我們……”
我開口,聲音因為高燒和激動而異常沙啞,卻帶著一種穿透性的力量,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海峰那深邃的凝視。
“……應該……”
我深吸一口氣,肺部灼痛,目光緩緩掃過王磊、趙夢、焦鳳、紀南軒,最后定格在海峰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一字一頓地說道:
“……沒有在真實世界里。”
話音落下的瞬間,時間仿佛凝固了。
車廂內陷入一片死寂。比剛才怪物消失時更加徹底、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焦鳳茫然地張著嘴,似乎沒聽懂。
趙夢的瞳孔猛地收縮,銳利的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紀南軒臉上的擔憂瞬間僵住,眼神深處似乎閃過一絲極其細微、難以捕捉的波動,隨即被更深的困惑掩蓋。
“什……什么?”
趙夢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