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夢臉色慘白,短發凌亂,額角似乎有擦傷,但眼神依舊帶著一種強撐的銳利。
而焦鳳則完全崩潰了,紅色長裙被撕扯得破爛不堪,沾滿污泥,她哭喊著,腳步踉蹌,完全是被王磊和趙夢架著在跑。
但真正讓我心臟瞬間凍結、血液倒流的,是他們身后不到二十米的地方!
一個巨大、畸形、散發著恐怖氣息的身影,如同從地獄爬出的惡鬼,正揮舞著一柄寒光閃閃的巨斧,邁著沉重得讓大地震顫的步伐,瘋狂地追趕著他們!
那非人的咆哮聲帶著濃烈的腥風,直撲過來!
“張月!快跑!”王磊看到了我,嘶啞的吼聲帶著絕望的哭腔。
恐懼如同冰水兜頭澆下,瞬間壓倒了所有的高燒不適和混亂思緒。
絕對的冷靜像一層堅冰覆蓋了沸騰的恐慌。
腎上腺素瘋狂分泌,驅散了身體的虛弱。
我猛地站直身體,目光銳利如刀,瞬間掃過周圍環境,鎖定了唯一可能的生路——那輛停在岔路口、如同巨大鋼鐵棺材般的公交車!
“別停!往公交車跑!快!”
我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冷靜、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穿透了焦鳳的哭喊和怪物的咆哮。
王磊和趙夢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指令,沒有絲毫猶豫,架著幾乎癱軟的焦鳳,爆發出最后的力氣,朝著公交車狂奔!
我也立刻轉身,強忍著眩暈和腿軟,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們后面,沖向那唯一的避難所。
每一步都感覺肺部在燃燒,但求生的本能壓榨著身體最后的潛能。
距離公交車越來越近!
那剝落的藍色漆皮,骯臟的車窗,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如此親切!
然而,就在我們離公交車還有十幾米距離時,我猛地剎住了腳步!
不,是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剎住了腳步!
就在那輛破舊公交車的車頭前方,引擎蓋的位置,站著兩個人!
他們似乎正在交談,姿態從容得與這亡命奔逃的恐怖場景格格不入。
左邊那人,背對著我們,身姿挺拔。簡單的白襯衫,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勾勒出修長利落的線條。
那背影……那線條清晰的后頸,那利落的短發輪廓……
嗡——!
大腦深處像是有什么東西被狠狠撞了一下!
高燒帶來的混沌迷霧被瞬間撕開一道裂縫!
昏迷前那張模糊卻無比熟悉的棱角分明的側臉,手腕上那冰冷堅韌的觸感……
是他!絕對是他!
我的呼吸驟然停止,眼睛死死盯住那個背影,嘴唇無聲地開合:
“峰……”
就在這時,那個背對著我們的白襯衫身影似乎察覺到了身后的動靜,驀然轉過身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一張極其年輕、卻帶著超越年齡沉穩的臉龐。
五官深刻,如同雕刻,鼻梁高挺,薄唇緊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
最攝人心魄的是那雙眼睛——深邃如寒潭,平靜無波,卻又仿佛蘊藏著能吞噬一切的風暴。
他的目光精準地越過奔逃的王磊三人,越過那猙獰追來的獨臂怪物,如同兩道實質的冰錐,瞬間釘在了我的臉上!
那眼神……復雜得難以形容。
有審視,有探究,有一絲極其細微的震動,還有……一種深沉的、冰冷的了然。
而站在他對面的人,也緩緩轉過了身。
“臥槽!”
王磊眼尖,率先認了出來,
“那不是紀南軒嗎?這家伙也被送來了?”
“開車!快開車啊——!”
焦鳳歇斯底里的尖叫幾乎要刺穿車頂,她整個人癱在靠近車門的座位上,雙手死死抓住前排椅背的金屬支架,指關節捏得發白,身體篩糠般抖個不停,沾滿泥污的紅色裙擺狼狽地貼在腿上。
她驚恐的目光死死鎖定車窗外那片幽暗扭曲的森林,仿佛下一秒那柄銹跡斑斑的巨斧就會劈開車窗玻璃。
趙夢比她稍強,但臉色也蒼白得嚇人,她半跪在焦鳳旁邊的過道上,一只手緊緊摟著焦鳳顫抖的肩膀試圖安撫,另一只手卻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后頸——剛才那斧刃削斷發絲的冰冷觸感似乎還殘留著。
她的短發凌亂,額角擦傷滲出的血跡在灰白的臉上格外刺眼,眼神銳利卻難掩驚惶,急促地喘息著:
“這可怎么辦?它……它馬上追來了!”
王磊最后一個沖上車,沉重的身體撞得車身都晃了一下。
他背靠著緊閉的車門,胸膛劇烈起伏,豆大的汗珠混著泥漿從額頭上滾落,粗重的喘息如同破舊的風箱。
“怪物!后面有怪物!快想辦法!這破車能動嗎?!”
他嘶吼著,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和奔跑而嘶啞變形,眼神狂亂地掃視著駕駛座的方向。
“關門!鎖死!”
我的聲音穿透了焦鳳的尖叫和王磊的嘶吼,冷靜得近乎冷酷。
我幾乎是撲到車門內側的控制板前,手指準確地找到那個紅色的緊急閉鎖按鈕,用力按了下去!
“哐當——咔噠!”
一聲沉悶的金屬撞擊和清晰的鎖舌扣合聲響起。
厚重的車門紋絲不動地緊閉,將外面那片詭秘森林散發出的甜腥氣息和致命的威脅暫時隔絕。
這聲音像是一道分水嶺,車廂內瞬間陷入了一種奇異的、令人窒息的安靜。
只剩下焦鳳壓抑不住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趙夢沉重的呼吸,以及王磊擂鼓般的心跳聲。
我背靠著冰冷的車門,心臟同樣在胸腔里瘋狂撞擊,高燒帶來的眩暈感并未完全消退,反而因為剛才的亡命奔逃更加洶涌。
但一種更強烈的直覺驅使著我,目光如同探照燈,死死投向車窗外我們奔逃而來的方向——那片藤蔓纏繞、巨木參天的幽暗區域。
沒有沉重如擂鼓的腳步聲。
沒有非人的狂暴咆哮。
沒有揮舞的、閃著寒光的巨斧陰影。
什么都沒有。
那片區域,此刻只有死寂。扭曲的怪樹沉默地矗立著,閃著金屬冷光的葉片紋絲不動,巨大的藤蔓如同凝固的黑色血管,懸掛在昏暗的光線下。
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差點讓我們命喪斧下的追殺,只是一場集體出現的、極其逼真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