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偉明那句“別死在這兒”如同冰冷的烙印，刻在張偉疲憊的神經上。

復蘇區只剩下他和那顆冰冷帶血的豬心，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血腥味和他自己濃重的汗味。

左臂深處，那神經撕裂般的劇痛并未因訓練結束而平息，反而在精神松懈后變本加厲地嘶吼起來，伴隨著持續的麻木和一種詭異的灼燒感，順著尺神經的走向蔓延到手肘內側。

他靠在冰冷的器械臺邊緣，大口喘息，右手死死按住左臂肘關節上方，試圖用物理壓迫緩解那鉆心的痛楚。

冷汗浸透了刷手服的后背，黏膩冰冷。

系統面板上刺眼的警告文字【神經信號塔（初級）過載運行！穩定性嚴重波動！需深度休息！】像催命符一樣閃爍。

【神經功能恢復訓練：入門(210/5000)】

【空間感知：大師(20/30000)】

代價巨大，收獲也巨大。那二十點空間感知的提升，是硬生生用意志力和劇痛堆砌出來的。

拖著灌了鉛般的雙腿，張偉將那顆見證了他“鈍刀初鳴”的豬心仔細清理掉血污，用無菌袋裝好，貼上標簽，步履蹣跚地走向冷庫。

冷藏庫的寒氣撲面而來，他小心翼翼地將袋子放進角落，仿佛那不是一顆豬心，而是一份沉重的契約。

關上冷庫門的瞬間，他靠在冰冷的金屬門上，閉著眼，任由寒意暫時麻痹左臂的劇痛。

回到更衣室，脫下刷手服。左前臂，尤其是肘關節內側，肉眼可見地比右側腫脹了一圈，皮膚繃緊發亮，按壓下去有明顯的凹陷水腫。

這是過度使用、神經炎癥反應加劇的信號。

【警告！檢測到宿主左前臂中度水腫！尺神經通路受壓風險顯著增加！請立即休息并采取物理降溫！強行訓練將導致不可逆損傷風險飆升！】系統的警報前所未有的尖銳。

張偉看著鏡中自己蒼白憔悴的臉和那只腫脹的手臂，苦笑了一下。

休息？宋閻王只給了不到二十四小時。

通水測試……那意味著更精細的操作和更嚴苛的評估標準。他擰開冷水龍頭，將冰冷的自來水一遍遍澆在腫脹的左前臂上，刺骨的涼意短暫地壓下了灼痛。

這一夜，張偉幾乎沒怎么合眼。左臂的劇痛和麻木如同附骨之疽，每一次翻身都牽扯著敏感的神經。

系統面板上代表神經信號塔穩定性的曲線圖，如同驚濤駭浪中的小船，劇烈波動，始終在危險閾值邊緣徘徊。

清晨，他頂著濃重的黑眼圈來到急診中心。腫脹的左臂藏在白大褂袖子里，動作明顯比平時更僵硬遲緩。

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投入到日復一日的急診工作中。

處理留觀病人的換藥、書寫病程記錄、接診新來的腹痛患者……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盡量避免牽動左臂。

但急診的忙碌和突發性無法預測。

一個躁動不安的醉漢在接受縫合時突然掙扎，張偉下意識伸出左手想按住對方的手臂。

“嘶——！”

一股尖銳的、如同電流貫穿般的劇痛從左臂尺側猛地竄上大腦皮層！

張偉倒抽一口冷氣，臉色瞬間煞白，左手觸電般縮回，動作完全變形。旁邊的護士小劉眼疾手快按住了病人。

“張醫生？你沒事吧？”小劉擔憂地看著他瞬間慘白的臉和額角滲出的冷汗。

“沒…沒事，手滑了一下。”

張偉強忍著劇痛，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右手接過器械，迅速完成縫合。冷汗已經浸濕了內里的襯衫。

整個白天，他都在這種隱忍的劇痛和高度戒備中度過。

每一次需要用到左手的細微動作，都變成一次對意志力的考驗。水腫似乎沒有消退的跡象，反而在持續的低強度使用下，隱隱有加重的趨勢。

系統面板上，神經功能恢復訓練的熟練度在白天的工作刺激下，僅僅艱難地爬升了【入門(212/5000)】。空間感知更是毫無動靜。

傍晚時分，手機震動。是孫教授。

“小張，‘神經元’項目組反饋，你昨晚在省院訓練時產生的部分腦電信號非常特殊，尤其是空間感知區域和受損神經代償區域的耦合波形，是我們從未記錄過的模式。林薇博士希望你能盡快安排時間，帶上訓練錄像和操作筆記，過去詳細討論一下。”

孫教授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好的，孫教授。我…我盡量安排。”張偉看著自己腫脹的左臂，聲音有些干澀。這特殊信號，恐怕是用命換來的。

掛斷電話，張偉深吸一口氣。時間指向晚上九點半。

他脫下白大褂，再次換上那身深藍色的刷手服。

腫脹的左臂被緊繃的布料包裹，感覺更加憋悶難受。

他走向冷庫，取出那顆冰冷的豬心。

寒意透過袋子傳到手上，左臂的灼痛感似乎被壓制了一瞬，但緊接著是更猛烈的反彈。

復蘇區依舊空曠冰冷，無影燈慘白的光線落下。

張偉將豬心放在器械臺上，解凍的血水在燈光下泛著暗紅的光澤。他拿出自己準備的更細的帶針尼龍線，用右手穩穩夾好。

然后，伸出那只纏著紗布、明顯比昨日更顯腫脹的左手，艱難地、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緩慢，捏住了顯微鑷。

【神經功能恢復訓練：入門(212/5000)】

【空間感知：大師(20/30000)】

【警告！神經水腫區域信號傳導阻滯率上升！空間感知錨定精度下降！】

宋偉明不知何時已經幽靈般出現在門口，依舊抱著胳膊，冷眼旁觀。

他沒有說話，但那目光比任何催促都更有壓力。

張偉閉上眼，強迫自己集中精神。

劇痛如同潮水般沖擊著意志的堤壩。

腦海深處，【空間感知：大師(20/30000)】艱難地燃燒起來！

思維空間開始構建那顆豬心的空間拓撲地圖。

但與昨日相比，地圖的邊緣模糊了，細節變得粗糙！尤其是目標血管區域，仿佛蒙上了一層厚重的毛玻璃！左手指尖傳來的震顫信號也變得斷斷續續，模糊不清——水腫壓迫了神經傳導！

【空間感知：大師(20/30000)->(19/30000)】！(精度下降！)

【神經信號塔（初級）嚴重阻塞！空間導航偏移風險高！】

不行！不能放棄！

張偉咬緊牙關，精神力量瘋狂灌注！強行驅動著模糊的空間地圖和阻塞的神經信號！

左手顯微鑷顫抖著，在空間地圖那模糊的指引下，笨拙地探向血管壁。落點！偏了！鑷尖沒有夾到預想中強韌的邊緣，而是戳在更脆弱的血管壁上！

嗤啦！

一聲細微的撕裂聲！

一道明顯的裂口出現在薄薄的血管壁上！

【警告！操作失誤！血管壁破損！】

張偉的心猛地一沉！

宋偉明鼻腔里發出一聲極輕的冷哼，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

通水測試，還沒開始，似乎就已經看到了結局。

張偉睜開眼，看著那道刺眼的裂口，又看看自己那只腫脹、麻木、仿佛越來越不聽使喚的左手。

冰冷的水珠順著豬心滑落，滴在器械臺上，也滴在他沉入谷底的心上。

第一次通水測試，失敗。

而左臂的警報，已經亮起了刺眼的紅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