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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砂紙上的曙光

軍區總醫院康復科的單人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里混著一絲淡淡的藥膏氣息。

張偉靠在升起的床背上,厚重的石膏從腋下裹到手腕,像一副冰冷的鎧甲,將他的左臂牢牢禁錮。

尺神經溝附近那持續不斷的、如同無數細針攢刺的麻木刺痛感,是意識與那只手之間唯一的、痛苦的紐帶。

小指和無名指依舊沉沒在冰冷的虛無中,仿佛隔著厚重的冰層。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周銳走了進來。

他換了一身干凈的陸軍常服,手里提著一個不起眼的迷彩布包,臉上的疲憊被一種刻意的平靜掩蓋。

他沒說話,徑直走到床邊,將布包放在床頭柜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給你的。”

周銳的聲音有些干澀,目光落在張偉被石膏包裹的手臂上,眼神復雜,“演習結束,我歸隊了。這個……算是對‘夜梟’行動的補充報告。”

他刻意避開了張偉的眼睛,仿佛放下的是什么燙手山芋。

張偉的目光投向那個迷彩布包。周銳沒再停留,轉身就走,軍靴踏在地板上的聲音干脆利落,消失在走廊盡頭。

病房里恢復了寂靜。張偉用沒受傷的右手,有些笨拙地拉開布包的拉鏈。

里面沒有文件,只有幾樣東西:一塊邊緣被磨得光滑、帶著熟悉粗糲紋路的砂紙(明顯是從省院地下室那堆“破爛”里精心挑選出來的);一個裝著混合了細沙和干燥泥粒的密封袋;一根被仔細打磨過、邊緣不再鋒利、卻依舊帶著冰冷金屬質感的小截鋼管;還有……一卷嶄新的、帶著橡膠原始氣味的軍用止血帶。

東西不多,卻像一塊塊沉甸甸的戰場碎片,帶著硝煙、油污和泥土的氣息,無聲地砸在張偉心頭。

周銳所謂的“補充報告”,不是文字,是行動。

是承認,是敬意,也是……一種無聲的托付。他看到了張偉這只手背后意味著什么。

張偉沉默地拿起那塊砂紙,熟悉的粗糲感摩擦著右手指腹。

他嘗試著抬起被石膏固定的左臂,沉重而笨拙。

他將砂紙粗糙的一面,輕輕貼向自己露在石膏外、蒼白冰冷的小指指尖皮膚。

一片混沌的隔膜感。麻木如同厚厚的屏障,隔絕了刺激。

他沒有放棄,眼神沉靜得如同深潭。

他集中全部精神,不是去“感覺”,而是去“命令”!命令那麻木的神經末梢去“聽”!聽砂紙顆粒刮擦皮膚產生的、最細微的震顫!

砂紙緩緩移動。

一下。

兩下。

十下……

指尖皮膚被摩擦得發紅、發熱,傳來火辣辣的刺痛。

但那麻木的區域,依舊頑固地沉寂著。

【神經功能恢復訓練:入門(35/5000)->(36/5000)】!(持續的微弱刺激!)

汗珠從張偉額頭滲出。他換了細沙和泥粒的密封袋,將小指指尖深深埋入冰冷粗糙的混合物中,用力擠壓!

砂礫的尖銳感混合著泥土的顆粒感,帶來更強烈的刺激!

他咬緊牙關,精神凝聚到極致,像在黑暗的深淵中捕捉一絲微弱的信號!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再次推開。一個穿著淡藍色護士服的身影端著治療盤走進來。

“張醫生,該換藥了。”聲音清脆。

張偉下意識地想收回左手,卻因為石膏的束縛而動作僵硬遲緩。

小護士的目光落在張偉那只正埋在沙粒袋中、指關節發紅、皮膚破損滲血的小指上,又看了看床頭柜上那塊熟悉的砂紙和帶著戰場痕跡的鋼管,眼睛瞬間瞪大了。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默默地放下治療盤,動作輕柔地幫張偉清理著左臂石膏邊緣的皮膚。

“孫教授說……神經恢復急不得的……”小護士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忍。

張偉沒說話,只是默默地將手指從沙粒袋中抽出來,指尖沾滿了灰黑的泥土和細小的砂礫,破損處滲出的血絲混在其中,看起來觸目驚心。

他將手指伸向護士準備好的消毒棉球。

冰涼的酒精觸碰到破損的皮膚,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張偉眉頭猛地一皺!就在這劇痛襲來的瞬間,他那麻木的小指指尖,似乎捕捉到一絲極其極其微弱、如同幻覺般的……震顫?仿佛隔著一萬米深的海水,傳來的一聲模糊的回響!

【神經功能恢復訓練:入門(36/5000)->(38/5000)】!(劇痛刺激下的神經信號突破!)

小護士沒注意到張偉瞬間的眼神變化,只是更加小心地擦拭著,然后涂抹上促進神經恢復的藥膏。

清涼的藥膏覆蓋了刺痛,也暫時淹沒了那一絲微弱的信號。

“下午的經皮神經電刺激治療別忘了。”小護士叮囑完,端著盤子離開了。

病房再次安靜。

張偉低頭看著自己那只涂著藥膏、依舊蒼白麻木的小指,剛才那絲微弱的震顫感仿佛從未出現過。

挫敗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無聲地漫上來。

砂紙、沙粒、劇痛……真的能喚醒沉睡的神經嗎?周銳送來的“戰場”,似乎比康復科的無菌環境更加遙不可及。

“叩叩叩。”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

張偉以為是護士去而復返,隨口應道:“進。”

門被推開。門口站著的,不是護士。

是蘇晴。

她穿著一身淺色的風衣,風塵仆仆,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但那雙清澈的眼睛里,此刻盛滿了幾乎要溢出來的擔憂、心疼,還有一絲強壓著的慌亂。

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瞬間就死死釘在了張偉被厚重石膏包裹的左臂上!

空氣仿佛凝固了。

蘇晴手里的包“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踉蹌著向前一步,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眶瞬間就紅了,淚水無聲地涌出,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張偉……你的手……”

她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每一個字都像刀子一樣割在張偉心上。

她看到了床頭柜上那些砂紙、沙粒袋、帶著油污感的鋼管……更看到了張偉那只涂著藥膏、指關節破損發紅、此刻正無力垂落的小指!

張偉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墜入了冰窟。

他最不想讓蘇晴看到的場景,就這樣毫無遮掩地、殘酷地呈現在她面前。

他想扯出一個笑容,想告訴她“沒事”,但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下意識地想將左手藏到身后,卻被笨重的石膏死死禁錮。

蘇晴一步步走到床邊,淚水模糊了視線。

她顫抖著伸出手,指尖懸在張偉那被石膏包裹、露出發紅破損皮膚的小指上方,卻不敢觸碰,仿佛那是易碎的琉璃。

“怎么……會這樣?”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痛苦和無助,“他們跟我說你演習受傷……可沒告訴我……傷的是手……還是……這樣……”

她的目光掃過砂紙,掃過鋼管,最后落在那卷嶄新的止血帶上,身體微微發抖:“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張偉?你的手……是拿手術刀的啊!”

這句話,像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壓垮了張偉強撐的平靜。

他看著蘇晴淚流滿面的臉,看著她眼中那份純粹的、為他前途盡毀而產生的巨大恐懼和心痛,一股巨大的酸澀和無力感猛地沖上鼻腔。

他能說什么?說這是為了在戰場上摸到那條生死線?

說這是宋閻王的“訓練”?說這是他自己選擇的代價?在蘇晴純粹的悲傷面前,任何解釋都顯得蒼白而殘忍。

“我……”張偉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得厲害,卻只吐出一個破碎的音節。

就在這時,腦海中沉寂的系統面板猛地一跳!一行冰冷的金色文字在意識深處浮現,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

【警告!檢測到關鍵職業神經功能嚴重受損!】

【長期任務觸發:神經末梢的涅槃!】

【任務目標:使尺神經功能恢復至可支持精細外科操作(大師級縫合所需基礎神經傳導閾值)。】

【任務時限:無(永久性任務)。】

【任務獎勵:???(視恢復程度及突破方式解鎖)】

【失敗懲罰:永久喪失相關技能進階可能(包括但不限于大師級縫合、宗師級感知等)。】

金色的文字如同烙印,深深灼刻在張偉的意識里。

沒有具體的熟練度要求,只有冰冷的“永久喪失”警告!這不是訓練,這是一場只能贏不能輸的戰爭!關乎他醫道的未來!

蘇晴的哭泣,系統冰冷的警告,左臂深沉的脹痛和神經末梢頑固的麻木……所有的壓力、痛苦和恐懼,在這一刻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張偉死死困在病床上。

他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翻涌的痛苦被一種近乎絕望的狠厲壓下。

他伸出沒受傷的右手,不是去擦蘇晴的眼淚,而是……再次抓起了床頭柜上那塊冰冷的、粗糲的砂紙!

在蘇晴驚愕、心痛到極致的目光中,張偉將砂紙粗糙的一面,狠狠壓向自己那涂著藥膏、蒼白麻木的小指指尖!用盡全身力氣,開始摩擦!

“嗤…嗤…”砂紙刮擦皮膚的聲音在死寂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破損的皮膚瞬間滲出新的血絲,混著藥膏和砂礫,一片狼藉。劇痛鉆心!

“你干什么!停下!”蘇晴撲上來,想抓住他的手,卻被張偉用身體擋開。

他咬著牙,額角青筋暴起,汗水混著不知何時流下的眼淚,滾落下來。

他不再看蘇晴,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指尖那一點!去感知!去捕捉!哪怕只有億萬分之一的機會!他必須抓住那絲曙光!

【神經功能恢復訓練:入門(38/5000)->(39/5000)…(40/5000)】!(以傷換來的寸進!)

砂紙摩擦的聲音,如同絕望中的戰鼓,在彌漫著藥味和淚水的病房里,一聲聲,敲打在命運的壁壘之上。

神經末梢的戰場上,退路已斷,唯有向前,哪怕每一步都踏在荊棘與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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