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無影燈下的神經線
- 醫路平凡:從縣醫院急診開始加點
- 火雞味嘎嘣脆
- 3659字
- 2025-07-09 09:06:13
冰冷的泥漿糊在臉上,混合著鐵銹和硝煙的味道鉆進鼻腔。
左臂被壓在地面和傷員身體之間的劇痛,像一根燒紅的鋼釬,狠狠捅穿了張偉的意識。
視野被血漿和泥水模糊,耳邊是周銳變了調的嘶吼和裝甲車引擎的轟鳴。
“呃啊——!”骨頭似乎要被碾碎的劇痛,讓他控制不住地弓起身體,冷汗瞬間浸透了冰冷的作訓服。
壓在傷員止血帶下方的手指,因為巨大的沖擊而扭曲移位,但指尖那點微弱的搏動感……還在!還在頑強地跳動!
“張偉!手!你的手!”周銳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急,他試圖將張偉拖開,卻被張偉用僅存的力氣死死抵住。
“別動他!”
張偉從牙縫里擠出嘶吼,聲音破碎,“搏動……還在!壓住!替我壓住!”他艱難地抬起沒被壓住的右手,顫抖著指向自己左手死死扣住的位置。
周銳瞳孔猛縮,沒有絲毫猶豫,布滿老繭的手指如同鐵鉗,瞬間精準地壓在了張偉指示的位置!
指尖下,那微弱卻持續的生命搏動清晰地傳遞過來!
張偉緊繃的神經猛地一松,劇烈的疼痛和失血帶來的眩暈如同潮水般將他徹底淹沒。
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識是周銳那張沾滿污泥、寫滿了震驚和某種難以言喻情緒的臉,以及自己被迅速抬上擔架、遠離槍炮聲的晃動感。
……
無影燈冰冷刺眼的光芒,像無數根鋼針扎在眼皮上。
張偉的意識在劇痛和麻藥的拉鋸中沉沉浮浮。
消毒水濃烈的氣味取代了戰場的硝煙。
耳邊是器械清脆的碰撞聲和刻意壓低的、冷靜到極致的對話。
“……左臂尺神經溝至肱骨中段大面積軟組織挫傷伴皮下血腫,深部肌肉層挫傷出血…尺神經連續性尚存,但挫傷嚴重,外膜下血腫,傳導阻滯…肱動脈內膜輕微挫傷,血流尚通…小指、無名指屈伸肌群肌腱部分挫裂…”
一個冷靜的男聲,語速很快,帶著手術室特有的權威感。
“清創,尺神經外膜切開減壓,挫傷肌肉止血縫合。肌腱探查修復…”另一個更沉穩的聲音,是孫教授!
張偉想睜開眼,眼皮卻沉重得像壓了千斤巨石。
麻藥像冰冷的潮水包裹著神經,但左臂深處那撕裂般的劇痛,如同被鎮壓的火山,在藥物的縫隙間頑強地涌動、咆哮。
他能感覺到冰冷的手術刀劃過皮膚,能感覺到鑷子撥開組織的牽拉感,甚至能“感覺”到手術燈光聚焦在受損神經束上帶來的灼熱……
【空間感知:精通(487/5000)】——系統面板在意識的深淵邊緣頑強地亮起,但這一次,它不再是清晰的視覺模型,而是一種模糊的、基于深層痛覺和牽拉感構建的“壓力地圖”。
受損神經束的位置、血腫的壓迫點、肌肉撕裂的走向……以一種扭曲的、痛苦的形態,在他被麻藥浸泡的思維中勾勒出來。
“這邊…血腫壓迫點…偏外側…0.5cm…”他無意識地呢喃,聲音微弱得像蚊蚋。
手術臺邊的動作似乎頓了一下。
“止血鉗。”孫教授的聲音依舊沉穩,但張偉那模糊的“壓力地圖”似乎精準地指向了某個位置。
細微的器械調整聲傳來。
【神經功能恢復訓練:入門(30/5000)->(32/5000)】!(深度麻醉下的潛意識神經定位!)
手術在冰冷精確的節奏中繼續。張偉的意識在劇痛和麻藥的深淵里掙扎。突然,一股強烈的、熟悉的刺痛感從尺神經溝的位置傳來!
如同被高壓電瞬間擊中!小指和無名指在無意識中猛地抽搐了一下!
【空間感知:精通(487/5000)->(489/5000)】!(劇痛刺激下的神經信號反饋!)
【神經功能恢復訓練:入門(32/5000)->(35/5000)】!(受損神經在刺激下的“蘇醒”!)
“神經反應點。”孫教授的聲音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波動,“準備外膜縫合,10-0尼龍線。顯微鏡。”
細微的牽拉感傳來,仿佛有無數根冰冷的絲線在觸碰他最深層的痛覺神經。
張偉的意識沉向更深的黑暗,只有那持續不斷的、源于神經末梢的尖銳刺痛和系統冰冷的數字跳動,證明著他與那只手之間尚未斷絕的聯系。
……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如同沉船般緩緩上浮。首先感受到的是左臂厚重的石膏束縛感,從腋下一直包裹到手腕。
然后是無處不在的、深沉的、悶在骨頭里的脹痛,以及尺神經溝附近那持續不斷的、如同無數細針攢刺的麻木刺痛感。
小指和無名指……依舊感覺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棉絮,冰冷,僵硬。
他艱難地睜開眼。視野模糊了片刻才聚焦。
這是一間干凈簡潔的單人病房,窗外天色微明。
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和藥膏的味道。
床邊坐著一個人。
不是蘇晴,不是李想,也不是孫教授。
是周銳。
他換下了沾滿泥濘的作戰服,穿著一身干凈的陸軍常服,坐姿筆挺,但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他正低頭看著自己攤開的雙手,手指無意識地捻動著,似乎在感受著什么。
聽到動靜,他猛地抬起頭,銳利的目光瞬間鎖定張偉。
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沒有了戰場的硝煙和敵意,也沒有了之前的譏誚,只剩下一種復雜的、難以言喻的審視和沉默。
周銳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張偉被厚重石膏包裹的左臂上,在那圈即使隔著石膏也能想象出其猙獰模樣的位置停頓了很久。
病房里安靜得只剩下張偉粗重的呼吸聲。
“尺神經挫傷,外膜切開減壓縫合了。”
周銳終于開口,聲音低沉沙啞,打破了沉默,像是在陳述一份冰冷的報告,“肌腱挫裂,也縫了。孫教授主刀。他說…手術很順利。”
他頓了頓,目光抬起,再次對上張偉的眼睛,那眼神深處翻涌著一種近乎灼熱的光芒:“但能不能恢復到能拿手術刀的程度,他說,看命。”
“看命?”張偉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麻藥后的干澀。
他看著周銳,看著這個曾經對自己這只“殘手”極盡嘲諷的對手。
周銳沒有回避他的目光,反而身體微微前傾,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刺穿張偉的靈魂:“演習指揮部判定,‘夜梟’行動目標達成,傷員成功搶出并完成初步戰場處置。我們組,評價是…‘優’。”
他盯著張偉,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重錘砸下:“特別是戰場止血環節,精準、高效、穩定!在極端干擾和自身重傷情況下,完成了臨界點止血,為后續轉運爭取了黃金時間。指揮部的原話是——‘教科書級別的戰場止血操作’。”
周銳說完,病房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窗外隱約傳來的起床號聲,悠長而肅殺。
“教科書級別…”
張偉低聲重復了一遍,嘴角扯出一個苦澀到極點的弧度,目光落在自己那只被石膏禁錮、命運未卜的左手上。
這代價,未免太過沉重。
“為什么?”
周銳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近乎質問的情緒,他猛地站起身,指著張偉被石膏包裹的手臂,“為了這個‘優’?為了那幾句狗屁評價?值得嗎?!宋閻王到底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讓你用這只手去玩命?!”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憤怒,有不甘,有震撼,甚至……有一絲難以理解的痛惜。
張偉閉上眼,腦海中閃過省院地下室那堆冰冷的、沾滿油污的破爛垃圾,閃過宋偉明暴怒的吼聲“勒緊它!”,閃過自己一次次在劇痛和麻木中撕扯骯臟布條、摸索細小鐵絲的煎熬,閃過黑暗中用這只手勒緊止血帶尋找臨界點時神經被撕裂般的痛楚……
他睜開眼,目光平靜地迎向周銳噴火的視線,聲音嘶啞卻清晰:“不是迷魂湯。”
“那是什么?!”周銳逼問。
張偉沒有立刻回答,他嘗試著動了動被石膏固定住的小指和無名指。
只有一絲極其極其微弱的、源于神經深處的刺痛和牽拉感傳來,像隔著一座大山。
他感受著這微弱的信號,感受著臂彎深處那持續不斷的麻木刺痛。
“是臨界點。”他緩緩開口,聲音很輕,卻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宋老師告訴我,戰場沒有重來鍵,只有本能。孫教授告訴我,感知不在模型里,在神經末梢。”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自己裹著石膏的手上,“而這條命…”
他抬眼,直視周銳:“這條命告訴我,臨界點,只能用自己的血肉去量。”
周銳的身體猛地僵住,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擊中。
他死死盯著張偉平靜無波的臉,又看向那圈厚厚的石膏,臉上的憤怒、不甘、質問,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最終凝固成一種深沉的、近乎石化的沉默。
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孫教授和宋偉明一前一后走了進來。
孫教授依舊穿著纖塵不染的白大褂,鏡片后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張偉,落在石膏上,最后看向僵立在一旁、臉色變幻不定的周銳。
宋偉明則是一身野戰醫院常見的迷彩作訓服,風塵仆仆,臉上帶著長途奔波的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隼。他的目光如同實質,先是掃過張偉蒼白的臉,然后像兩把冰冷的探針,死死釘在他裹著石膏的左臂上,最后,才緩緩移向旁邊沉默的周銳。
病房里的空氣,因為這兩位重量級人物的到來,瞬間變得凝滯而微妙。
孫教授走到張偉床邊,拿起掛在床尾的術后記錄板,一邊翻看,一邊用他那特有的、平靜無波的聲音問道:“尺神經溝位置,有針刺感嗎?”
張偉感受了一下那持續不斷的、細微的尖銳麻木刺痛,點了點頭:“有,很…清晰。”
“小指、無名指末端,能感覺到我的觸碰嗎?”孫教授伸出手指,輕輕點在張偉露在石膏外、蒼白冰冷的指尖。
張偉閉上眼,集中全部精神。指尖傳來的觸感混沌而遙遠,像隔著一層厚厚的皮革。
他緩緩搖頭。
孫教授放下記錄板,目光從張偉臉上移開,轉向站在一旁、臉色緊繃的宋偉明,鏡片后的眼神帶著一種洞悉的銳利,緩緩道:“手術很順利。神經挫傷嚴重,但連續性保住了。外膜切開減壓充分。剩下的,看神經自己的恢復能力,和……”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張偉身上,聲音不高,卻清晰地響徹在安靜的病房里:“……和他能不能,再次摸到那條‘線’。”
宋偉明抱著胳膊,從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聲,目光依舊死死鎖在張偉的石膏上,眼神深處翻涌著復雜難明的情緒,有憤怒,有后怕,似乎還有一絲……極其隱晦的、難以言喻的震動。
他沒有看孫教授,也沒有看周銳,只是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冰冷堅硬,如同淬火的鋼鐵:
“算你小子命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