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點，整座城市仿佛都安靜了下來。

蘇黎卻還沒睡著。

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數了十遍天花板上的光點，也沒能讓自己平靜下來。被窩是溫暖的，身邊人也在，她卻像在某個無形的邊緣徘徊著，抓不到夢，也抓不住心里的聲音。

沈硯舟察覺她的動作，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聲音低啞又帶著一點困意：“怎么了？”

“睡不著。”

“你是不是喝了咖啡？”

“下午喝了一點點……”蘇黎頓了頓，悄悄往他那邊靠了靠，“你繼續睡吧，我再躺一會兒。”

可沈硯舟哪舍得。

他半撐起身子，從床頭柜上摸出一只柔光小夜燈，屋子里頓時多了點橘黃色的暖意。他沒說話，只是拉起她的手放進自己掌心輕輕握著。

蘇黎被他這么一握，忽然就沒那么焦躁了。

“你小時候失眠嗎？”她輕聲問。

“有過，”他靠著枕頭，“拍戲的時候經常調時差，或者角色太壓抑，會睡不著。你知道我那時候怎么熬過去的嗎？”

“怎么？”

“開燈看你送的明信片。”

蘇黎一愣，忽然想起他們大學畢業那年，她去德國交換，寫了好幾張明信片，寄給當時正拍戲的他。

“你不是說丟了？”

“我隨口說的。”他揉了揉她的發頂，“其實都藏著呢。”

“你怎么什么都記得……”

“因為那時候，能記得你的事，是我最開心的事。”

蘇黎的心悄悄軟成了一灘水，順著他的肩窩往里縮了縮：“那你現在還會看嗎？”

“現在不用了。”

“為什么？”

“因為你就在我身邊。”

這一句話，說得蘇黎的眼睛都發熱了。

沈硯舟捏捏她的手指：“要不要下樓走走？”

“現在？”

“嗯，去買熱牛奶。”

“深夜的牛奶計劃？”

“深夜小確幸。”

蘇黎咬了咬唇角，點頭：“好。”

夜風清涼，街道安靜，只有偶爾駛過的出租車拉起一道微弱的尾燈。

蘇黎裹著長風衣，手插在口袋里，一步一步跟著沈硯舟的腳步。城市深夜的模樣和平日不同，仿佛時間在這一刻專門為他們減速，甚至連呼吸都顯得格外輕。

走過便利店時，沈硯舟停下腳步。

“你在門口等我，我去買。”

“不用，我也進去。”

小店燈光明亮，貨架上整齊地擺著各式飲料和點心，蘇黎熟練地繞進角落那排冷藏柜前，挑出兩瓶熱牛奶，又轉頭看向貨架上的甜品。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拿了兩個布丁。

“你還記得第一次給我買布丁是什么時候嗎？”她走到沈硯舟身邊，遞給他其中一個。

“當然記得。”他看都不看就接過，“是你生日那天，我給你送了畫具，你說想吃甜的。”

“那時候我們都還是學生。”

“你穿著灰色衛衣，頭發扎成半馬尾，在我面前晃啊晃，說餓得能吃掉一頭牛。”

蘇黎笑得眼睛彎起來：“你記得真清楚。”

“我記得的事從來不多，但只要是關于你的，我都記得。”

便利店老板看著兩人打趣，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笑著說：“你們感情真好。”

沈硯舟自然接過話：“她是我太太。”

蘇黎有點不好意思地垂了垂頭，卻也沒反駁。

兩人提著袋子走回小區，電梯口燈光昏黃，風輕輕吹過樹枝，夜晚像一塊悄悄擁住他們的柔軟幕布。

回到家，蘇黎靠在沙發上喝著熱牛奶，沈硯舟把布丁放進她手里：“吃點甜的，再睡。”

她小口小口地挖著布丁，忽然問他：“你什么時候開始覺得我們能一直走下去的？”

“第一次帶你見我家人時。”

“那天你媽媽還問我會不會做飯。”

“我媽就是看你太瘦，想你多吃點。”他笑著，“她其實一眼就喜歡你。”

“你那天牽著我手，一直沒松開。”她回憶著，“我記得你的手心全是汗。”

“那是緊張。”

“為什么緊張？”

“因為我想把你帶進我的世界，卻怕你不習慣。”

蘇黎放下勺子，輕輕靠進他的懷里：“我現在已經住進你的世界了，也住進你心里了。”

沈硯舟低頭，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吻：“那你就一直住著，別搬出去。”

夜色沉沉，蘇黎窩在沈硯舟懷里，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滿足地嘆了口氣：“好像真的沒那么難睡了。”

“我說過的，牛奶是世界上最溫柔的催眠劑。”沈硯舟把空瓶拿過去，放在茶幾上，重新把她的手拉回掌心，“還有我。”

“你？”

“我比牛奶還溫柔。”

蘇黎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自夸逗笑，伸手在他鼻尖上輕輕點了下：“你是不是最近被夸多了，有點膨脹了？”

“沒有，我只是認真在經營我們之間的關系。”他看著她，語氣很真誠，“我希望你每次睡前，都能有一個值得被記住的瞬間。”

“比如一起喝牛奶？”

“比如現在這樣，有我在你身邊，你可以不害怕夜晚。”

蘇黎眨了眨眼，鼻子忽然有點酸。

她不是沒談過戀愛，也不是第一次有喜歡的人。但沈硯舟是第一個，在深夜愿意陪她下樓走走，愿意記住她所有情緒細節的人。

那種被無條件理解和接受的感覺，實在太動人。

“沈硯舟。”

“嗯？”

“你會一直這樣嗎？一直這樣對我？”

他很快回答：“當然。”

“哪怕我以后變得不那么溫柔，有時候也許煩躁，有時候也許不可理喻？”

“那你煩躁的時候我抱你，不可理喻的時候我哄你，鬧騰完了你就能安心靠著我。”

“那你呢？”

“我？”

“你以后也可能會變得忙，變得不那么有耐心，甚至可能累到忘了我說過的話……”

“那你就揪著我衣領提醒我，告訴我你還在，告訴我別忘了你。”

蘇黎看著他，眼眶發熱：“你真是……把后路都想好了。”

“因為我不想輸。”他低頭，額頭抵住她的，“我不想輸給時間，不想輸給距離，更不想輸給自己的疏忽。”

他們安靜地靠在沙發上，夜深到幾乎只剩彼此的呼吸聲。

那一刻，蘇黎忽然覺得，她以前渴望的所有安全感、溫柔與歸屬，好像都被眼前這個男人輕輕地、默默地填滿了。

她慢慢閉上眼睛：“沈硯舟。”

“嗯。”

“謝謝你。”

“謝謝我做什么？”

“謝謝你在每個別人看不到的瞬間，陪著我。”

沈硯舟抱緊她：“以后每個瞬間我都會在。”

凌晨兩點，窗外依舊安靜，蘇黎睡著了。

她頭靠在沈硯舟肩上，呼吸均勻，嘴角微微翹起，像是在做一個很甜的夢。

沈硯舟沒有動，他怕驚醒她，就維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哪怕自己的手已經麻木，哪怕困意已經在眼底盤旋。

他看著她的臉，在心里默默描摹每一道輪廓。

以前的他，從來不相信什么永遠。

可現在，他愿意為了這個女孩，去相信，去堅持，去兌現每一個承諾。

他輕輕地把她重新放倒在沙發上，自己起身給她蓋好毛毯，又把溫度調高一點。燈光調暗，他坐在沙發邊，低聲地說：“蘇黎，我們可以慢一點，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不是隨便的人，我更不是來玩愛情的。”

“我回來的意義，是為了和你一起，認真生活。”

他不知道她是否聽到了這些話，但沒關系，他會有無數個機會再說一遍。

凌晨兩點四十五分，蘇黎輕輕睜開眼。

她其實沒睡熟。

她聽到他一字一句的告白，聽到他指尖落在自己額頭上的輕柔，聽到他不動聲色卻溫暖入骨的篤定。

她沒睜開，是因為不想讓這個沉靜的夜晚結束得太早。

她太喜歡這樣的時刻了。

天快亮時，沈硯舟把她輕輕抱回床上，一路腳步輕盈，像是捧著一個夢走過整個夜晚。

他本可以在她睡著時也去休息，但他沒有。

他只是坐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靜靜守著這一份安然。

窗外第一縷晨光透過窗簾縫隙鉆進來，空氣變得溫柔而澄澈，像是世界也在悄悄見證這一段最普通卻最不凡的愛情。

清晨六點，蘇黎醒來。

她睜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見沈硯舟正靠在床邊打盹。

陽光落在他睫毛上，形成一小片細碎的光影。

她忍不住伸手，輕輕碰了碰他的指尖。

沈硯舟一下醒了，眼神還有些朦朧，下一秒卻笑了：“早。”

蘇黎點頭，聲音軟軟的：“早啊，沈老師。”

“睡得好嗎？”

“很好。”她頓了頓，望著他認真地說，“我昨晚夢見我們老了，一起坐在陽臺上曬太陽，你還是給我買牛奶，還要搶我布丁吃。”

沈硯舟眨了眨眼：“這么現實？”

“不是，是我真的希望，我們可以有那樣的未來。”

他低下頭，親吻她的額頭：“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