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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故事的故事

  • 剪成瑣碎
  • 麥迪爾
  • 2794字
  • 2025-07-11 00:13:18

故事該從哪兒講起?

給一個寫故事的人講故事,就像給理發師剪頭發,總有點別扭。連怎么稱呼他都是個難題。得了,就叫他“小樹”吧。反正他的人生,也是從一點微末的綠意開始,在字里行間緩慢生長的。

小樹寫字的源頭,和大多數人一樣,是被書喂出來的。童年時,家里書不多,但班里有。他是班長,管著《少先隊員》、《廣東第二課堂》這些“公家財產”。新書到手,他總能第一個染指。那些薄薄的雜志,油墨味兒混著紙張的香氣,像一個個小小的魔盒,啪嗒一聲在他心里開了鎖。那些故事里的人,總能在最尋常的日子里撞上些奇遇,像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漾開的漣漪最終都能抵達一個美好的岸。小樹著了迷,像只剛學會飛的小鳥,一頭扎進了文字的叢林。

童書很快就喂不飽他了。他開始在家里的犄角旮旯翻找,哥哥姐姐的舊課本、課外讀物,哪怕字還沒認全,也囫圇吞棗地咽下去。小伙伴家有個寶藏書柜,武俠、言情、傳記…小樹成了常客,借回一本就能熬個通宵。原來世界這么大,稀奇古怪的事這么多,都擠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縫里。

他第一次主動想寫點什么,是為了一只蟲子——蜣螂,就是滾糞球的“屎殼郎”。他覺得這家伙挺冤,明明干著清理地球的臟活累活,卻頂著最難聽的名聲。他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了首小詩,工工整整折好,塞進信封。問姐姐寄信要多少錢?姐姐說兩塊。兩塊!在小樹心里,那簡直是筆能買下整個小賣部的巨款。他搜刮了所有口袋,湊夠了一塊錢,鼓足勇氣在課間找到班主任,把信封和汗津津的一塊錢鄭重其事地遞過去:“老師,能幫我寄到雜志社嗎?”班主任爽快答應了。然后呢?然后就像一顆小石子投入大海,連個水花都沒瞧見。日子照舊過,天空的云來了又走,小樹也慢慢抽條,成了中學生。

中學的小樹,一頭扎進了流行小說和網絡文學的世界。他知道了新概念作文大賽,雖然沒想過參加,但學校的作文比賽倒是拿過幾張紙。他的創作主陣地挪到了QQ空間。看多了憂郁的文字,自己也跟著“非主流”起來,日志里寫的盡是些“青春疼痛”,凍得人打哆嗦。好在那個年代,大家都這么干,誰也不笑話誰。最妙的是,班里有個同樣愛看小說的女生,叫靜。兩人在教室從不說話,卻在QQ上聊得昏天黑地,像是兩個在暗夜里交換火種的陌生人。

到了高中,小樹開始鼓搗“小說”,或者說,是些有情節的玩意兒了。故事里的人,都脫胎于他身邊那些或有趣或沉悶的真人。他把他們的碎片撿起來,揉碎了,再按自己的心意重新拼接,安上些或悲或喜的遭遇。這些故事發在QQ日志里,收獲幾個同學的點贊,就是他最初的稿費。

真正碼字的日子,是從大學開始的。源頭是對高中某個女生的念念不忘。思念淤積成河,他就用文字開閘泄洪。寫了幾十萬字,全是關于那個懵懂年代里喜歡的人,一個心里永遠解不開的結。網上有人看,有人說看到了自己青春的倒影。是啊,青春這玩意兒,翻來覆去,味道都差不多。

大學畢了業,小樹一頭扎進了南方那座千萬人口的熔爐,進了廠。寫字?那是夢里的事。夢想這玩意兒,在現實面前,得乖乖收進床底吃灰。他成了龐大分母里微不足道的一個分子:上班、下班、加班、刷手機、睡覺。住宿舍,工資剛夠糊口,朋友像沙漠里的綠洲一樣稀少。周末一碗豬雜粉就是犒賞,宿舍有泡面連門都懶得出。有次餓久了,蹲完廁所站起來,眼前一黑差點栽倒。他想,要是真暈過去,要么自己醒,要么等周一曠工了才會被發現吧。

日子要是就這么淌下去,小樹也就不是小樹了。

轉機發生在某個悶熱的夏夜。他像往常一樣刷著朋友圈,手指劃過一張張精心修飾的臉。直到看見靜——那個中學時的同學,印象里挺漂亮的一個姑娘。她發朋友圈說下雨了,沒帶傘,一個人在等雨停。平時小樹會毫不猶豫地滑走,但那天,他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對靜心動,是那顆在凍土里埋了太久的心,突然,極其輕微地,搏動了一下。

多久沒這種感覺了?二十多年的人生,就兩次暗戀,都耗在初中了。一次是青澀的書信往來,無疾而終;一次是同班暗戀,大學表白時人家早有主。之后四年心如死灰,深埋凍土,只維持著最低限度的跳動,連痛感都麻木了。

可這一次,他真切地感覺到了:咚,咚,咚。原來它還在跳啊。

他點開靜的頭像,聊天界面一片空白。十年沒說過話了,如果不是常在朋友圈刷到她,可能早就忘了這個人。他敲下一行字:“我有傘,可惜,不在你的城市。”手指懸在發送鍵上,想找個更漂亮的搭訕詞,顯得不那么俗套。可心一橫,指頭就按了下去。發送成功的瞬間,他自己都嚇了一跳,心跳得像個破鼓。

回復很快跳出來:“哈哈,不介意等送過來。”屏幕的光映著小樹的臉,他竟覺得有點暖,雖然外面是盛夏。

小樹有點慌,畢業一年,微信除了工作群就是領導同事,幾乎忘了怎么跟工作之外的人閑聊。他又敲:“可惜,我在另外一座城市呢。”發完才想起,剛剛說過了。

那邊沉默了幾秒。小樹盯著屏幕發呆。手機一震:“哈哈,我知道呀,你送過來我可以等哈。”

小樹心里那點小火苗蹭地旺了點兒,看來她愿意聊!趕緊回:“等我送過去,雨早就停了。”

這次沒等太久:“那要看你來這里需要多久了,我不會等到天黑吧。”緊跟著又來一條:“你現在在哪里呀?”

小樹:“我在S城呢,要去你那加上地鐵的時間,少說也要兩個多小時。”

靜:“兩個小時也不是不行,不過我覺得雨很快就停了。”

小樹:“那我們可以約個時間。”

靜:“好呀,那就這個周末吧,你來G城找我吧。”

他們聊起了初中那些雞毛蒜皮,聊了聊近況。雨很快停了,靜說要走才結束對話。

小樹靠在宿舍吱呀作響的鐵架床邊,努力拼湊關于靜的記憶。初中同班,不是最漂亮,但也算班花級別的?成績平平,有過點頭之交。分班后就斷了聯系。高中暑假在老家街頭偶遇過一次,加了微信,從此就在列表里躺尸,名字,好像就叫“靜”。

接下來的幾天,小樹像上了發條,每天找靜聊天。她說剛辭職,想玩一陣再找工作。小樹則事無巨細地分享自己流水線上的日常,眼巴巴盼著周末。

那天陽光亮得晃眼,約在G城,小樹的母校。靜來了,鴨舌帽壓著長發,黑色背心,牛仔短褲,整個人透著股都市的颯爽,和記憶里女同學的青澀判若兩人。小樹帶著她逛校園,從長長的百步梯到爬滿藤蔓的紅樓,再到莊重的法學院,一路走,一路說些不咸不淡的話。

“真沒想到,”小樹感慨,“失散這么多年,還能碰上。”

靜笑了:“是啊,你胖了點,哈哈。”

“你更漂亮了,”小樹認真地說,“我記得初中那會兒,你可是我們班班花。”

“哪有,”靜擺擺手,“我們班好看的多了去了。”她停在一棟紅墻綠瓦的老建筑前,“這樓真老。”

“快一百年了,”小樹背靠著冰涼的欄桿,“我們學校以前是中大的工學院,拆出來單干的。校訓都差不多。”

“這樣啊。”靜也靠上欄桿,長發垂下來,遮住半邊臉,“幫我拍張照?”

小樹掏出手機。咔嚓。那天剩下的時光,他像個專職攝影師,鏡頭追著靜的身影。陽光透過樹葉縫隙,落在她帶笑的眼角。小樹拍得很認真,他那時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很久以后的一個深夜,他會咬著牙,把手機里所有關于靜的照片,一張一張,刪得干干凈凈,仿佛要把那段陽光,徹底摁進回收站,永不清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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