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都想不到,自己熬的那鍋毒粥,最后竟灌進了自己喉嚨。
秋風卷著枯葉拍在賈梗臉上,他渾然不覺,三輪車在坑洼的土路上顛簸,車斗里用破草席裹著的,是他剛打死的“傻爸”。后半夜的南鑼鼓巷靜得瘆人,車輪碾過石板路的咯吱聲,像鈍刀子割著傻柱的魂。
“老東西,死沉!”棒梗喘著粗氣把車蹬到郊外山腳,月光下掄起鐵锨就挖。土腥氣混著血腥味直沖傻柱的鼻子——盡管魂靈哪還有鼻子?他眼睜睜看著棒梗把自己像扔垃圾一樣踹進淺坑,黃土一锨锨蓋上來,蓋住他枯瘦的臉,蓋住被滾燙毒粥燙爛的嘴。
“畜生!我撕了你!”傻柱血紅著眼撲上去,拳頭卻穿過棒梗肥厚的脖子。他忘了,自己如今只是一縷煙,一縷恨毒了卻連陣風都攪不動的冤魂。
天剛擦亮,許大茂就踹開了賈家的門。他一身呢子大衣沾著露水,指著秦淮茹鼻子罵:“傻柱人呢?昨兒還咳血呢,你們把他弄哪去了?”昨夜他眼皮直跳,想起二十年前傻柱被棒梗打得鼻血橫流的模樣,心里咯噔一下。
“許大茂你充什么大瓣蒜?”賈梗叉腰擋在門前,唾沫星子噴出來,“那老絕戶嫌拖累我們,自己撂挑子跑了!愛上哪上哪!”
許大茂冷笑:“跑?他肺癌晚期咳得走不動道,能跑?”眼角掃過墻根,忽然盯住地上幾點深褐色污漬——像干涸的血。
棒梗猛地沖出來推搡:“滾!賈家不歡迎你!”許大茂被推出院門時,聽見秦淮茹幽幽補了句:“許哥,柱子要臉,許是找地兒悄悄死了,你就別找了。”這話像冰錐扎進飄在院墻上空的傻柱魂里。原來他們連借口都編得這么瓷實。
派出所民警被許大茂硬拽來時,賈家早把血跡擦得干干凈凈。民警查了三天,連橋洞都翻了,無奈搖頭:“沒線索,只能當失蹤處理。”許大茂蹲在胡同口,把煙頭摁滅在手心,燙出一塊紅印:“傻柱啊傻柱,讓你不聽我勸!”
第七天深夜,山腳下傳來野狗廝打聲。幾條餓瘋了的野狗刨開淺坑,爭搶草席裹著的“肉”。月光照在那張青紫變形的臉上時,傻柱的魂正懸在樹梢——他看見自己大張的嘴里塞滿泥污,被毒藥燒穿的食道裸露著,老鼠藥混著滾粥燙出的燎泡猙獰可怖。
早起撿柴的老農嚇得跌坐在地。警笛聲響徹山坳時,法醫的鑷子從傻柱喉管夾出未消化的毒米粒:“氰化物中毒,生前遭暴力灌食。”
審訊室燈光慘白。棒梗抖如篩糠:“他自己下的藥……我、我就是氣不過……”秦淮茹突然尖叫著撲向單向玻璃:“是那老絕戶想毒死我們!他活該!”手銬撞在桌角哐當響,她精心保養的指甲劈裂了,像當年算計傻柱飯盒時一樣癲狂。
法庭宣判那日,傻柱的魂貼在旁聽席最后排。棒梗被判無期時,秦淮茹癱軟在地哭嚎:“他才50歲啊!”法官的法槌重重落下:秦淮茹協助毀滅證據,判七年!小當、槐花知情不報,判五年!”
殯儀館里,許大茂用熱毛巾一點點擦著傻柱臉上的污泥。水涼了又換,換了又涼。“你說你圖什么?”他嗓子發哽,“秦淮茹早上了環,就為讓你當絕戶替賈家養孩子,你還把房子過戶給那群白眼狼……”
門被推開,馬華提著新買的壽衣進來。這個傻柱嫌笨沒教真本事的徒弟,抖開衣服時眼淚砸在呢子料上:“師父,我給您換身干凈的。”兩人給僵硬的軀體套衣服時,胳膊總也彎不過去。許大茂突然罵出聲:“傻柱!下輩子學精點兒!”
精明人活成笑話,死對頭反倒成了最后的送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