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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荒山蟄伏

  • 玄煞天尊
  • 魚與余于俞
  • 4641字
  • 2025-06-19 14:07:39

西荒山的夜,遠比青石城更深沉、更孤寂。冷月高懸,慘白的光輝灑落在嶙峋的怪石和稀疏的枯草上,拉出長長的、扭曲的鬼影。風聲嗚咽,穿過石縫,如同野鬼的哭嚎。

陸遙選擇的藏身地,是亂石荒山深處一個極其隱蔽的天然石穴。入口被幾塊交錯的巨大山巖巧妙地遮擋,只留下一條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里面則是一個約莫丈許方圓、干燥背風的小空間。這里遠離人跡,連采藥人和獵戶都罕至,是絕佳的蟄伏之地。

陳石頭小心翼翼地將他爹陳大柱安頓在鋪了厚厚干草的石穴最里面。陳父腰肋處的傷勢在顛簸和驚嚇下似乎更重了,呼吸粗重,臉色灰敗,敷上的草藥似乎收效甚微。陳母王氏守在丈夫身邊,用破舊的衣袖不斷給他擦拭額頭的冷汗,臉上愁云慘淡,眼神空洞。

“爹…爹你感覺怎么樣?”陳石頭聲音帶著哭腔,這個憨厚的漢子此刻顯得六神無主。

“沒…沒事…挺得住…”陳大柱咬著牙,聲音虛弱,額頭的青筋卻因為劇痛而凸起。

陸遙站在石穴入口的陰影處,背對著他們,目光穿透狹窄的石縫,警惕地掃視著外面沉沉的夜色。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如同冰冷的巖石,但內心卻如同風暴肆虐的海面。

陳父的傷勢在惡化!普通的草藥根本壓不住那被重擊造成的內傷淤血!若不及時救治,恐有性命之憂!而在這荒山野嶺,去哪里找藥?去找城里的郎中?那等于自投羅網!黑虎幫死了劉三,高層震怒,此刻必然在全城乃至城郊瘋狂搜索他們這幾個“罪魁禍首”!

更讓他心頭沉甸甸的是懷中那塊冰冷的鐵片。自從吸收了陳父傷口散逸的微弱血氣后,它陷入了死寂,再無一絲異動,仿佛一塊真正的廢鐵。但這種沉寂,反而讓陸遙感到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那邪異的“血煉玄引”經文如同烙印在識海深處,時刻提醒著他這東西的危險本質。

“阿遙…”陳石頭的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我爹他…他…”

陸遙緩緩轉過身,目光落在陳大柱痛苦的臉上,又看向陳石頭和王氏那充滿無助和希冀的眼神。他深吸了一口帶著山石寒氣的空氣,強行壓下心中的焦躁和那絲因鐵片沉寂而帶來的不安。

“石頭哥,照顧好叔和嬸子。我去找藥。”陸遙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不容置疑。

“找藥?這荒山野嶺…”王氏抬起頭,淚眼婆娑。

“我知道幾種能治內傷淤血的草藥,山里或許有。”陸遙打斷她,語氣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沉穩,“你們待在這里,無論聽到什么動靜都不要出來。等我回來。”

“我跟你一起去!”陳石頭立刻站起來。

“不行!”陸遙斷然拒絕,眼神銳利,“你留下保護叔嬸!萬一…萬一有野獸或者別的什么,你需要在這里守著!我對山里熟,一個人更快!”

陳石頭看著陸遙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看痛苦的父親和柔弱的母親,最終頹然地點點頭:“阿遙…你…你小心點!”

陸遙不再多言,側身閃出石穴縫隙,身影瞬間融入濃重的夜色之中,如同鬼魅般消失不見。

離開藏身地一段距離后,陸遙并未立刻去尋找草藥。他找到一處視野開闊、背靠巨巖的高地,運轉《龜息術》,整個人氣息斂盡,仿佛化為巖石的一部分。他極目遠眺青石城的方向。

只見城池方向,靠近西城門的區域,火把的光點比平時多了數倍,如同散落的螢火,隱隱還能聽到模糊的喧囂。顯然,黑虎幫與野狼幫的火并余波未息,黑虎幫高層的追查已經開始,甚至可能已經封鎖了部分城門和道路。

陸遙眼神更冷。時間緊迫!必須在追查的風暴徹底席卷城外之前,穩定住陳父的傷勢,然后想辦法徹底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他不再停留,身形在山石間無聲穿梭。他對這片荒山的地形早已爛熟于心,哪里有背陰的溝壑,哪里有濕潤的巖縫,哪里可能有他需要的草藥,都在心中清晰地標注。

借著慘淡的月光,陸遙如同最精密的探礦儀,在崎嶇的山地上快速移動、搜尋。他需要的幾味草藥都不算珍稀,但在這靈氣稀薄、土地貧瘠的荒山,也并非唾手可得。

時間一點點流逝。夜露浸濕了他的粗布衣衫,帶來刺骨的寒意。但他渾然不覺,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搜索上。終于,在一處背風向陽、相對濕潤的石縫下,他發現了目標!

幾株葉片呈鋸齒狀、邊緣帶著暗紅脈絡的“血見愁”!這正是活血化瘀、治療內傷淤血的良藥,藥性甚至比普通草藥強上許多!

陸遙心中一喜,正要上前采摘。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幾株“血見愁”的瞬間——

嗡!

懷中沉寂已久的鐵片,毫無征兆地猛烈震動起來!一股冰冷、貪婪、帶著強烈指向性的意念,如同無形的觸手,猛地從鐵片中探出,并非指向那幾株草藥,而是……指向石縫更深處!

陸遙的動作瞬間僵住!他清晰地感覺到,鐵片傳達出的并非對血氣的渴望,而是一種……焦躁?催促?仿佛在石縫深處,有什么東西在強烈地吸引著它!

這突如其來的異變讓陸遙心頭警鈴大作!他強行壓制住鐵片的躁動,目光如電般射向那幽深的石縫內部。

石縫狹窄,里面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就在鐵片震動的同時,他敏銳的五感似乎捕捉到一絲極其微弱的、非自然的氣息波動——冰冷、死寂,帶著一種歲月沉淀的厚重感,如同塵封的古墓被撬開了一絲縫隙!

陷阱?還是……機緣?

陸遙眼神閃爍,瞬間權衡。鐵片的異動指向性太強,絕非偶然。這石縫深處,必然有古怪!但陳父的傷勢刻不容緩,他不能在此冒險!

他果斷出手,以最快的速度將那幾株“血見愁”連根拔起,小心地用油紙包好塞入懷中。做完這一切,他毫不猶豫地后退,遠離那處詭異的石縫!

然而,就在他退開的剎那,鐵片的震動非但沒有平息,反而變得更加劇烈!一股強烈的、帶著不甘和催促的意念沖擊著他的心神,甚至試圖引動他體內修煉《龜息術》的那縷氣息!

“給我安靜!”陸遙心中低喝,意念如同磐石,死死守住《龜息術》的沉靜核心,強行壓制鐵片的躁動。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處幽深的石縫,仿佛要將它的位置烙印在靈魂深處。

此地不宜久留!他轉身,以最快的速度向著藏身的石穴掠去。

回到石穴,陳石頭和王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陸遙顧不上解釋,迅速將“血見愁”的葉子嚼爛成糊,仔細地敷在陳大柱那青紫腫脹的傷處,又擠出一些汁液讓他服下。

“血見愁”藥性猛烈,陳大柱疼得渾身抽搐,冷汗如雨,但淤堵的氣血似乎真的被藥力沖開了一絲,急促的呼吸略微平緩了一些,臉上的死灰色也褪去少許。

“有…有效!”陳石頭激動得聲音發顫。

王氏也抹著眼淚,連聲道謝。

陸遙松了口氣,但心中的凝重并未減輕多少。這只是暫時緩解,陳父內傷頗重,需要持續的調理和靜養。而更大的隱患,是鐵片對那處石縫的強烈反應!

他走到石穴入口,再次警戒。夜更深了,荒山的寒氣愈發刺骨。懷中的鐵片在“血見愁”的藥氣刺激下,似乎也陷入了短暫的平靜,但那絲縈繞不去的躁動感,如同附骨之疽。

一夜無眠。

接下來的兩日,陸遙如同最警覺的哨兵。白天,他利用《龜息術》的隱匿特性,在石穴附近的高處警戒,觀察著荒山外圍的動靜。果然,他發現了幾波行跡可疑的身影,穿著黑虎幫標志性的黑短打,在荒山邊緣地帶逡巡、搜索,甚至與幾隊同樣在城外搜索的野狼幫眾發生了小規模的沖突。風暴的余波,已然蔓延到了城外!

陸遙的心弦繃得更緊。他不敢遠離石穴,只在附近采集些野果、野菜和干凈的山泉,維持著最低限度的生存。陳父在“血見愁”的藥力下,傷勢暫時穩定,不再惡化,但離康復還差得遠,身體依舊虛弱。陳石頭和王氏則在巨大的壓力和恐懼下,顯得憔悴不堪。

石穴里的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陳石頭幾次欲言又止,看著陸遙沉靜如水的側臉,最終把話咽了回去。他隱隱感覺到,這個兄弟身上藏著巨大的秘密,背負著難以想象的壓力。

第三日黃昏。

陸遙如往常一樣,在石穴入口警戒。夕陽的余暉將荒山染上一層凄艷的血色。懷中的鐵片,毫無征兆地再次躁動起來!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都要持久!冰冷的震動透過衣物,清晰地傳遞到皮膚上,那股指向性的意念,如同無形的繩索,死死地拽著他,目標直指——那處發現“血見愁”的幽深石縫!

不僅如此,陸遙敏銳地感覺到,這次鐵片的躁動中,似乎還夾雜著一絲……微弱的、如同呼喚般的共鳴波動?仿佛石縫深處,有什么東西在與鐵片遙相呼應!

不能再等了!

陸遙眼中閃過一絲決絕。黑虎幫的搜索雖然還未深入荒山核心,但遲早會覆蓋到這里!陳父的傷勢需要更好的環境和藥物!而鐵片的異動,是巨大的危機,也可能藏著破局的契機!那處石縫,必須探!

他走回石穴內,迎著陳家三人疑惑的目光,沉聲道:“石頭哥,嬸子,叔的情況暫時穩住了。但這里不能久留,黑虎幫的人已經在山外搜索了。”

陳石頭和王氏臉色瞬間煞白。

“我找到一處地方,可能更安全,也可能有我們需要的東西。”陸遙的目光掃過他們,“但那里可能有危險。你們留在這里等我,我去探路。如果順利,我回來接你們。如果…如果我天亮前沒回來,”他頓了頓,語氣異常平靜,“你們就沿著山脊往西走,越遠越好,永遠別回青石城了。”

“阿遙!你要去哪?我和你一起去!”陳石頭急了。

“不行!”陸遙斷然拒絕,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我一個人行動更方便!你們跟著反而是拖累!記住我的話!待在這里,等我回來!”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陳石頭,那眼神中的決然和托付,讓陳石頭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陸遙不再多言,轉身,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石穴外的暮色之中。他沿著記憶中的路線,朝著那處幽深的石縫疾行。

當他再次來到那處石縫前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鐵片的震動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強度,幾乎要掙脫束縛跳出來!那幽深的石縫內部,似乎也隱隱傳來一種極其微弱、如同心跳般的“嗡鳴”聲,與鐵片遙相呼應!

陸遙眼神凝重到了極點。他運轉《龜息術》,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極致,心跳呼吸幾近于無。他沒有立刻進入,而是俯下身,耳朵貼近地面,仔細聆聽石縫內的動靜。

除了那微弱的“嗡鳴”,似乎并無活物氣息。

他又撿起一塊小石子,用盡全力,精準地投入石縫深處。

石子撞擊在巖石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滾落下去,聲音在狹窄的空間里回蕩,漸漸消失。沒有觸發任何機關,也沒有引來任何異動。

陸遙不再猶豫。他拔出腰后那柄磨利的半截鐵片,反握在手,身體如同沒有骨頭的蛇,悄無聲息地滑入了那僅容一人通過的幽深石縫。

石縫內部狹窄、潮濕、曲折向下。石壁上布滿了滑膩的青苔,空氣污濁,帶著濃重的土腥味和一股淡淡的、難以言喻的陳舊氣息。越往下,光線越暗,最后徹底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陸遙只能憑借《龜息術》帶來的敏銳觸感和聽覺,小心翼翼地摸索前進。

鐵片的震動和那“嗡鳴”聲越來越清晰,仿佛就在前方不遠。

向下行進了約莫十數丈,前方豁然開朗!狹窄的通道結束,一個相對寬敞、約莫兩丈見方的天然洞窟出現在眼前。

洞窟內并非完全黑暗。在洞窟的中央,矗立著一塊半人高的、通體黝黑、表面布滿奇異天然紋路的巨石。此刻,這塊黑石正散發著極其微弱、如同呼吸般明滅不定的幽光!那神秘的“嗡鳴”聲,正是從這塊黑石內部傳出!

而陸遙懷中的鐵片,在見到黑石的瞬間,震動驟然加劇,發出“嗡嗡”的蜂鳴!一股強烈的、如同回歸母體般的渴望與興奮感,透過冰冷的鐵片傳遞到陸遙的心神!

更讓陸遙瞳孔驟縮的是,在那塊散發著幽光的黑石正前方,竟然盤坐著一具……骸骨!

骸骨身上的衣物早已腐朽成灰,只余下一副灰白色的骨架,保持著打坐的姿勢。骸骨的頭顱微微低垂,空洞的眼窩正對著那塊幽光閃爍的黑石。在骸骨盤坐的地面上,似乎還用某種暗紅色的顏料,勾勒著一個殘缺不全、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奇異圖案,圖案的中心,正對著黑石底部!

一股陰冷、死寂、帶著歲月沉淀的詭異氣息,彌漫在整個洞窟之中!

陸遙的心臟,在《龜息術》的壓制下,也忍不住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這荒山深處,竟隱藏著如此詭異的所在!這具骸骨是誰?這發光的黑石是什么?地面上的血色圖案又是什么?而自己這塊神秘鐵片,與這里又有著怎樣的聯系?

他握著半截鐵片的手心,滲出了冷汗。眼前的景象,遠比想象中更加兇險莫測!但鐵片那強烈的渴望和與黑石共鳴的嗡鳴,仿佛在告訴他,答案,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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