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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金寶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個一個刮過面前三人的臉。

“現在吵架能把山下的條子吵走嗎。”

他的話讓狗子脖子一縮,把剛要罵出口的臟話咽了回去。

二牛縮著肩膀,眼里的恐懼幾乎要溢出來。

“金寶哥,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就是怕。”

他指了指山下的方向,那里只有一片望不到頭的墨綠色林海。

“剛才狗叫得那么兇,直升機的聲音也一直在頭頂上轉,他們肯定是把這山給包圓了。”

“咱們現在沖出去,不就是往槍口上撞嗎。”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三哥,把嘴里那根沒點燃的煙屁股吐在地上,用腳尖碾了碾。

“二牛說的有點道理。”

“這大白天的,林子里稍微有點動靜,他們就能看見。”

狗子不耐煩地啐了一口。

“那他媽的怎么辦,就這么干等著。”

“等他們摸上來,把咱們一鍋端了。”

“老子寧可沖出去挨一槍,也比在這兒當縮頭烏龜強。”

金寶沒有理會狗子的叫囂。

他只是盯著二牛。

“你繼續說。”

二牛被他看得一哆嗦,但求生的欲望壓過了恐懼。

“哥,咱們等到天黑。”

“天一黑,這林子里就伸手不見五指了,咱們對這地形熟,他們不熟。”

“到時候咱們往東邊跑,那邊山連著山,只要鉆出去,就跟魚進了大海一樣。”

人在絕境中,總會爆發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潛力。

金寶的目光在昏暗的灌木叢中閃爍。

他知道二牛說的是唯一的活路。

可他也知道,軍隊有夜視裝備,天黑并不意味著絕對安全。

但現在,這是唯一的選擇。

“就這么辦。”金寶終于拍板。

“不過這地方不能待了,太顯眼。”

他伸出那條異于常人的長臂,指向東面一片更為茂密幽深的山林。

“先去那里躲起來,等天黑。”

“都給我把嘴閉嚴實了,誰他媽再發出一點動靜,別怪我心狠。”

四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不再爭吵。

像四條受傷的野狗,壓低身子,一頭扎進了更深的密林之中。

上午十一點。

邱山的太陽毒辣得像一團火,可林子里卻感受不到太多熱量。

汗水順著陳遠的下巴滴落。

他身側的迷彩服早已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身上,黏膩得難受。

從凌晨五點接到命令出發,到現在,他們已經在這片該死的山林里連續穿插了近六個小時。

體力正在被一點點抽干。

“我靠……”

走在陳遠左后方的班長梁勇安,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腐爛的落葉上,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

“這幫孫子是屬地鼠的嗎。”

“這么大片林子,幾百號人跟篦子似的梳了半天,連根毛都沒看著。”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甩出的汗珠在空中劃出一道晶亮的弧線。

右后方的謝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這種緊張的環境下,他反而顯得有些輕松。

“班長,別急啊。”

“說不定人家已經插上翅膀,飛到國外享福去了。”

梁勇安瞪了他一眼。

“你小子就貧吧,等會兒碰上了,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陳遠停下腳步,靠在一棵粗壯的樟子松上,微微喘著氣。

他沒有參與班長和戰友的斗嘴,只是瞇著眼睛,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他們跑不遠。”陳遠語氣篤定。

梁勇安和謝闖都看了過來。

“人在被逼到絕路的時候,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陳遠擰開水壺,只抿了一小口,潤了潤干裂的嘴唇。

“班長,你覺得他們會往哪跑。”

梁勇安皺著眉,想了想。

“北面是大海,他們總不能跳海求生吧。”

“西邊和東邊是國道,被警察堵死了。”

“咱們是從西邊往東邊攆過來的,按理說,他們應該就在我們前面這片區域才對。”

他說出了大多數人的判斷。

這也是指揮部制定搜捕計劃的基礎。

但陳遠卻搖了搖頭。

他從戰術背心口袋里掏出一張軍用地圖,攤在地上。

“不對。”

陳遠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

“我們的包圍圈雖然在收縮,但速度太慢了。”

“這片林子太復雜,他們只要找個地方一趴,我們從旁邊走過去都發現不了。”

他的手指最終停在了地圖的東側。

那是一片顏色更深,等高線更密集的區域。

“如果我是他們,我不會待在原地等死。”

“我會繼續往東跑。”

“跑到我們搜捕力量最薄弱的地方,找機會鉆空子。”

謝闖湊過來看了一眼地圖。

“東邊?再往東可就全是難走的山路了,那幫養尊處優的城里人,有那個體力嗎。”

陳遠笑了。

“之前沒有,現在有了。”

“那四個人,手上至少背著兩條人命,被抓住就是死路一條。”

“為了活命,別說翻幾座山,就是讓他們學猴子爬樹,他們也得爬。”

梁勇安的表情嚴肅起來。

“你的意思是,他們已經溜到東邊去了?”

陳遠點頭。

“很有可能。”

他指著地圖上的半山腰位置。

“而且,他們不會往山頂跑。”

“為什么?”謝闖不解地問。

“因為累。”陳遠言簡意賅。

“連續逃亡,他們的體力消耗比我們只多不少。爬到山頂,不僅消耗巨大,還容易暴露。”

“最可能藏身的地方,就是東面這片區域的半山腰。”

“這里植被最茂密,地形相對平緩。”

“最重要的是,方便他們觀察我們的動向,也方便他們隨時轉移。”

“小子,行啊你。”梁勇安拍了拍陳遠的肩膀。

“那還等什么,趕緊跟連長匯報。”

陳遠點點頭,拿起掛在肩膀上的對講機,按下了通話鍵。

“連長,這里是陳遠,聽到請回話。”

電流的滋滋聲后,一個沉穩的聲音傳來。

“我是林舟行,講。”

陳遠用最簡練的語言將自己的分析匯報了一遍。

“……四名嫌犯極有可能已經轉移至東側山林半山腰區域……”

“請求脫離原定搜索路線,向目標區域進行快速穿插偵察。”

對講機里沉默了幾秒鐘。

林舟行在快速權衡利弊。

讓一個三人戰斗小組脫離大部隊,單獨行動,這在戰場上是大忌。

但現在不是戰場,是抓捕。

而陳遠的判斷,聽起來確實很有道理。

“陳遠,你有多大把握。”林舟行的聲音再次響起。

陳遠沒有絲毫猶豫,“百分之八十。”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好。”林舟行的聲音果斷有力。

“我批準你的請求。”

“記住,安全第一。一旦遭遇敵人,不要戀戰,立刻報告位置,等待支援。”

“明白嗎!”

“明白!”陳遠的聲音里透著興奮。

關掉對講機,陳遠看向自己的戰友。

梁勇安咧嘴一笑,用拳頭捶了一下陳遠的胸口。

“可以啊臭小子,連長都聽你的了。”

“行,今天就聽你指揮了。”

謝闖也活動了一下手腳,眼神里滿是戰意。

“遠哥,下命令吧,干他娘的!”

陳遠重新背好步槍,眼神變得銳利如鷹。

“班長,你負責左翼。”

“謝闖,你負責右翼。”

“我們組成一個鈍角搜索隊形,我在最前面,控制方向。”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

“記住,我們面對的不是演習里的藍軍,是四個手上沾了血的亡命徒。”

“明白!”

梁勇安和謝闖齊聲應道,臉上的玩笑神色瞬間消失。

三個人不再多言。

陳遠在前,梁勇安和謝闖在后。

三人如同一支無聲的利箭,堅決地扎向了那片充滿未知的東部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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