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期三周的動作捕捉工作，在一個尋常的周五下午，畫上了句號。

當里奧脫下那身早已被汗水浸透的緊身動捕服時，制作人科維·豪瑟親自走了過來，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

“里奧，我必須得說，你給了我們一個巨大的驚喜。”

他真誠地說道，用力握了握里奧的手。

“你為‘克勞德’這個角色，注入了真正的靈魂。我敢保證，等到游戲上市時，玩家們會徹底愛上這個沉默的男人。”

在兩人握手的時候，里奧感覺自己的手心里，被悄悄地塞進了一個薄薄的，折疊起來的東西。

他有些疑惑地抬起頭。

科維·豪瑟對他眨了眨眼睛，用一種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道：

“合同上的，是給CAA和艾米麗小姐看的。這個，是我個人給你的‘咖啡錢’。感謝你為我們團隊帶來的靈感。”

說完，他又恢復了商人的精明，高聲正經道：

“希望未來，我們還有合作的機會。”

……

在那輛屬于助理的老式保時捷后座上，里奧才將那被他放進褲帶里的東西拿出來查看。

一張五千美金的個人支票。

抬頭寫的是科維·豪瑟的私人賬戶

里奧看著那串數字，心里百感交集。

他知道，這不僅僅是錢，也是對他個人價值最直接的認可和投資。

不過，作為一個老實的，并且本身就和自己的經紀人有些小秘密的男人，他還是將這件事原封不動地匯報給了艾米麗。

電話那頭的艾米麗倒是無所謂的樣子。

“收下吧，里奧。”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笑意和了然。“游戲公司是新興產業，好萊塢現在還看不太上他們，但我始終覺得，他們的未來大有可為。”

“現在在他們眼里，你這種‘電影演員’就是稀缺資源，他們也很看好你。”

艾米麗的敏銳，讓里奧在心中不得不贊嘆。

憑借著來自未來的視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近十年看著花團錦簇，但已經是好萊塢最后的榮光。

在不久之后，游戲這個新興產業就將作為第九藝術登上歷史舞臺，而傳統電影，卻會在功能越來越豐富的智能產品，以及其它無數的新興娛樂的浪潮沖擊下，不可避免地，走向一條下坡路。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一些人，依舊熱愛這個行業。

“你只需要記住，”艾米麗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拿到錢后，你就欠科維·豪瑟一份私人情誼，這對你沒壞處。”

對于這種強迫性質的“人情”，里奧毫不排斥，反正現在的他一無所有。

在得到艾米麗的“留存許可”后沒多久，Nexus全款的官方酬勞，也正式打入了CAA的信托賬戶。

當艾米麗將清晰的財務明細，和最終結算后大約一萬出頭的數額報給他后，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氣。

賬戶里的數字，讓他終于有了在這個昂貴的城市里喘息的間隙。

至少，凱西那份底薪可以按時支付了。

“好了，‘富翁’先生。”

艾米麗在公寓的沙發上坐下，調侃了一句。

“錢，依然是一個問題，我們得來談談你的下一份工作。

《Flaunt》雜志的拍攝，就在后天了，這是他們給出的拍攝主題和造型參考。”

里奧接過，看到了那個有些中二，但是符合他對雜志刻板印象的主題——“破碎的天使”。

……

兩天后，洛杉磯市中心一間寬敞明亮的頂層攝影棚里。

當里奧穿著那身據說來自比利時的先鋒設計師品牌，有些不自在地走到白色背景板前時，他根本沒法正常擺POS。

原因無他，這是他第一次穿內里真空的怪異西裝。

攝影師是留著大胡子，看起來很藝術家的男人，他已經舉起了他的相機。

“好了，小子。”

他吹了個口哨，試圖緩解模特的情緒。

“我們要開始了，放輕松點。”

然而，里奧完全放松不下來。

他能感覺到，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尤其是造型師和化妝師，那兩個畫著精致眼線，渾身散發著GAY氣的男人，正站在不遠處，對著他指指點點，不時發出一陣“哦，太美了”的贊嘆。

里奧的菊花一緊，他那無法更改的直男靈魂，感到了無法言說的尷尬，實在是放松不下來。

攝影師皺了皺眉，但他很有耐心，也沒有催促。

他放下相機，對里奧說：

“你看起來很僵硬，想想你在電視上演的那個士兵，給我點那種眼神，給不出你就試著演，我要那種破碎的感覺。”

哦……伊森·韋德。

里奧在這才從尷尬中抽離，將那些曾經體驗過的屬于芬恩，屬于伊森的情緒碎片像調色板上的顏料一樣，重新混合在了一起。

一旦想著怎么去演好一個角色，他就變了。

一個對新環境感到不自在的年輕演員消失了，平靜而空洞的眼睛出現了。

他安靜地站在那里，似乎已經在敘述一個故事。

閃光燈，像一道道冰冷的閃電，瘋狂地在他眼前炸開。

攝影師不語，只一味的按著快門。

快門聲像密集的鼓點，敲擊著整個攝影棚的寂靜。

時尚編輯索菲亞原本靠在墻邊帶著慣常審視的表情不自覺地改變。

她的眉頭微微地蹙了起來。

她見過太多漂亮的會擺姿勢的男模和年輕偶像。

但眼前的男孩只是普通的站著，就將一種難以言說的脆弱和危險的故事感，充斥了取景框。

有點意思。

“好了，看著我。”

攝影師終于開口，聲音里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

里奧緩緩地，將他那雙空洞的藍色眼睛，轉向了鏡頭。

在那一瞬間，索菲亞感覺自己的母性屬性覺醒了。

那種眼神明明是寂靜的，冰冷的，空洞的，她卻想要心疼的抱住對方。

yes！就是這種感覺！比電視里的效果還要好。

她不知道其中的區別，但她相信自己作為頂級時尚編輯的直覺。

一個小時后，當第一套造型的拍攝結束時，攝影師放下了相機，對里奧露出了一個真正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小子，你他媽就是個天生的模特。”

他由衷地贊嘆道，甚至用上了臟話。

“不，我是個演員。”

里奧平靜地扔下這句話，就趕忙轉身走向更衣室，去換下一套造型了。

他只想快點結束這場“公開處刑”。

只留下攝影師和索菲亞，在原地面面相覷。

都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一種相似的發現了寶藏般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