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來自“寒風”的價碼
- 好萊塢從剛出局子開始
- 楓鯉
- 2939字
- 2025-07-06 09:05:00
伊萊·考夫曼的書房里有些沉默,偶爾傳來茶杯拿起又放下的輕微磕碰聲。
名為《十二月寒風》的劇本,靜靜地躺在里奧膝上,像一張來自過去世界的藏寶圖。
盡管一下子從本來的郵件引薦或錄像帶引薦的目的變成了馬上就要面見決策人,里奧仍然很冷靜。
他是一名演員,即將面對的,是重視演員與劇本契合度的導演。
他清楚地知道,當一份重要的劇本擺在他面前時,他需要在最短時間內,完成對這個全新劇本世界的勘探和解剖。
考夫曼教授已經完成了引薦,安靜的喝著紅茶,給他以小部分的準備時間,但這也就是全部了。
這是對里奧的考驗,文森特不僅是戈得溫的摯友,也是考夫曼教授的,自然不會輕易將劇本交給他,看好他愿意給個機會已經很不錯了。
里奧抓緊時間將自己的心神沉浸在那一行行辭藻樸實的文字中。
劇本并不是小說,沒有那么有趣,很多地方都需要悉心揣測,很花時間。
天才的演員或許能于只言片語中領悟,里奧不是真正的天才,但是他有另一個作弊器,以幫助他與另一個“靈魂”進行交鋒。
他一邊閱讀,一邊將劇本的文字迅速導入腦海中的【共情檔案館】。
【檢測到外部數據源:劇本《十二月寒風》(現世檔案)。是否確認導入?】
“是。”
他在心中默念,一股冰冷壓抑的氣息隨之包裹了他。
【導入成功。正在生成角色范本…】
【主角:芬恩·奧康納(劇本原型)】
檔案館的界面迅速構建出一個陰郁的,被冰雪覆蓋的世界。
芬恩·奧康納,《十二月寒風》的男主角。
他曾是蒙大拿州深山小鎮里走出的耀眼的星,然而因為一次愚蠢的酒后駕車,芬恩的人生墜入了深淵。
罪孽和牢獄像兩把無情的刻刀,剝去了他身上所有的光環。
故事從他假釋歸來開始,沉默麻木的芬恩不復過去的意氣風發,選擇用繁重的勞動來懲罰自己,直到一個外部財團的入侵,打破了小鎮的平靜。
這也將芬恩和他的家庭,推向了毀滅的邊緣。
劇本的高潮部分是芬恩在沉默的絕望中壓抑已久的暴力爆發,用伐木工的斧頭,冷靜地終結了財團頭目的生命。
sha了人后的芬恩沒有逃跑,而是在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獨自一人回到了空無一人的伐木場,靜靜地等待著那位失去兒子的警長的到來。
里奧合上劇本,輕輕呼出了一口氣,然而眉宇間卻染上了一絲困惑。
這個劇本的文本質量極高,其中的臺詞對話充滿了文學性和悲劇的力量,是任何一個有追求的演員都夢寐以求的挑戰。
但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芬恩這個角色,過于內斂和壓抑。
他所有的情感,似乎都被包裹在一層厚厚的冰殼之下,深負罪孽感和自我懲罰感。
然而根據考夫曼教授之前的描述,寫出這部劇本的天才編劇文森特,是一個“純粹到極致”,“沒見過黑暗”的人。
一個內心如此純凈的人,是如何能寫出這樣一個沉浸在黑暗與罪孽中的角色的?
里奧敏銳的察覺到,這兩者之間或許存在著一種影響劇本邏輯的矛盾。
就在他試圖理清這份困惑時,門外卻傳來了汽車引擎熄火的聲音。
他的心猛地一跳。
根據考夫曼教授的提示,對方的到來比預期中早了至少二十分鐘。
他還沒來得及多想,就聽見一個中氣十足,帶著一絲沙啞的蒼老聲音在門廊響起,穿透了厚重的橡木門。
“伊萊!你最好真的給我找了個寶貝,否則我就把你珍藏的那瓶70年的格蘭菲迪當漱口水用掉!”
書房的門被推開了。
來人正是亞伯拉罕·戈德溫。
他比里奧在雜志上看到的更具壓迫感。穿著一件看似隨意,但剪裁精良的羊絨夾克,花白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
一進門,他那鷹隼般的目光就直接越過了自己的老友伊萊·考夫曼,像兩道探照燈一樣,死死鎖定了還坐在沙發上手捧劇本的里奧。
——毫無掩飾的審視,這是來自獨立電影圈資深獵手對潛在“獵物”的評估。
“就是他?”
戈德溫開口,聲音不大,卻讓整個書房的氣氛為之一凝。
他的目光在里奧那張英俊年輕的臉上停留了三秒,然后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文森特的‘芬恩’?伊萊,他看起來太年輕也太干凈了。”
他的評價直接而殘酷,仿佛是在評估一匹賽馬的品相。
考夫曼教授似乎完全沒把老友的無禮放在心上,他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語氣輕松。
“亞伯,你的眼睛被古巴雪茄熏壞了嗎?”
“你仔細看看他的眼睛。那里面的東西,可一點都不干凈。”
戈德溫這才重新審視著里奧的眼睛。
這一刻,盡管一系列的寒暄還沒開始,里奧還是順利接上了對方的信號。
他沒有回避,而是選擇坦然地與那雙銳利的眼睛對視。
“有點意思。”
戈德溫終于點了點頭,在考夫曼旁邊的沙發上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
他從懷里取出一支粗大的雪茄,考夫曼像是早就習慣了,從桌下拿出一個精致的雪茄剪和打火機,遞了過去。
戈德溫熟練地點燃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團濃郁的煙霧。
煙霧繚繞中,他那雙清明銳利的眼睛再次鎖定了里奧。
“怎么樣,孩子?伊萊給你的時間不多,劇本看完了嗎?”
“剛看完一遍,先生。”里奧如實回答。
“一遍?”戈德溫挑了挑眉,語氣里帶著一絲玩味,“那你來告訴我,看完之后,什么感覺?喜歡嗎?”
任何一個想得到這個角色的演員,此刻的標準答案,都應該是表達對劇本的極度熱愛和對角色的深刻共鳴。
然而,里奧的直覺告訴他,在這些老狐貍面前,按常理出牌或許并不能在對方心中留下多少印象。
他們見過的天才太多了,見過的奉承也太多了。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兵行險招。
他看著戈德溫,緩緩地搖了搖頭。
“不太喜歡,先生。”
這個回答,讓書房的空氣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艾米麗如果在這里,大概會當場心臟驟停。
考夫曼教授端著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意料之外的驚訝。
而戈德溫,他那正要吸第二口雪茄的動作僵住了。
他的臉上,露出了被冒犯的表情。
“你說什么?”他的聲音冷了下來。
“我說,我不太喜歡這個劇本,先生。”
里奧重復了一遍,語氣平靜,但眼神卻很堅定。
他不等對方大發雷霆迅速地闡述自己的觀點。
“這是一個沉重和絕望的劇本。”
“芬恩這個角色,像黑洞,會吸走演員所有的光和熱,而我甚至才剛從黑暗中走出來。”
“如果有的選,我不會主動去接觸這樣的角色,畢竟它極有可能會讓我在拍攝的幾個月甚至之后數月中都活在地獄里。”
他沒有去分析劇本的藝術價值或是探討角色的復雜性。
他只是用一種直白且近乎“無理”的方式,表達了自己作為一個“人”,對這種極端痛苦的本能抗拒。
如考夫曼教授所說,里奧是個危險的人,他正在使用一種反向的心理博弈。
他在賭,戈德溫和考夫曼想找的,不是一個把表演當成技術活的工匠,而是一個真正能用靈魂去感受角色痛苦的“容器”。
書房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戈德溫一言不發,只是用那雙深邃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里奧,仿佛要將他從里到外看穿。
房間里只剩下雪茄燃燒時細微的“咝咝”聲。
就在里奧感覺自己快要被那目光壓垮時,考夫曼教授的神色卻有些復雜。
他放下茶杯,對戈德溫說:“亞伯,你聽到了嗎?這孩子,他害怕這個角色。”
“文森特當年寫完這個劇本時,是不是也說過類似的話。”
“他說,他看見了魔鬼,他害怕這個魔鬼會把他自己也拖進地獄。”
“然后,他就真的去了地獄。”
聽到考夫曼的這番話,戈德溫的臉色終于有所緩和。
他重新將雪茄送到嘴邊深吸了一口,然后看著里奧,緩緩吐出了煙霧。
“好。”戈德溫說。
“你說你不喜歡它,你害怕它。很好。”
“那么,現在,給我一個理由。”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里奧的心緊張的提起。
“給我一個理由。”
“讓我相信,你有資格,也有能力,去扮演這個連你自己都感到害怕的角色的理由。”
空氣仿佛在次有所凝結,但里奧無所謂。
會講價的的買家才是真正具有購買意向的。
他知道,真正的牌局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