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勝回頭瞥見追兵已至十步之內，為首者手中鋼刀寒光凜凜，刀身刻滿詭異符文，正是專破文氣的“斷章刃”！

千鈞一發之際，他再次抬手劃出“御”字。

金箓秘文在空中凝結成屏障，與鋼刀相撞發出金石交擊之聲。

“咔嚓！”

刀身符文亮起血紅光芒，竟將文字屏障劈出裂痕！

陳德勝右臂一顫，皮膚下的黑鱗應激浮現，組成模糊的“守”字。

“有意思。”

黑衣人首領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能寫幾個字！”

五把斷章刃同時劈來，陳德勝情急之下，咬牙連劃三字，卻見掌心“壽”字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了一截。

最前方的刀刃已突破屏障，直取咽喉——

“叮！”

陸嬰寧所系紅繩突然繃直，發出琴弦般的清鳴。

繩結處迸發紅光，在陳德勝周身三尺形成蛋形光罩。刀刃砍在光幕上，竟濺起一串火星！

“這是……”

光罩內景象驟變，陳德勝仿佛站在太湖書院的湖心亭中，透過半透明墻壁，能看見外面黑衣人驚愕的臉。

書院廊下的七情燈籠正在為他輸送光芒，尤其是“怒”燈亮得刺目。

“呆子，用‘怒’字訣！”

陸嬰寧的聲音從紅繩中傳來，細如蚊蚋卻清晰可聞。

陳德勝福至心靈，以指代筆在光罩內壁寫下金箓秘文“怒”字。

“轟！”

光罩外炸開血色氣浪，五個黑衣人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撞塌本就搖搖欲墜的院墻。塵埃落定后，陳德勝發現紅繩已恢復原狀，只是顏色暗淡了幾分。

“文……文宗顯圣？”

柳明誠癱坐在地，語無倫次，“你不過鄉試解元，怎么文氣之強，堪比儒門名士？”

陳德勝剛要回答，忽然渾身一顫，積水中的倒影再次變成“未來身”。

這次對方不再冷笑，而是貪婪地舔著嘴唇，用口型說：“你的壽命，真是美味。”

“陳解元好身手。”

清朗的聲音從廢墟高處傳來，錦衣公子輕搖折扇立于斷墻之上，腰間玉牌刻著“趙”字。

他看似閑庭信步，實則每一步都精準避開地上蔓延的黑色紋路，那是陳德勝現在才能看清的淵蝕痕跡。

“趙淳！”

柳明誠瑟縮著往后蹭。

趙淳“啪”地合攏折扇，扇骨竟是用人指骨制成：“一場誤會。家父久慕陳解元才學，特命我前來相邀。”

說著拋來個錦囊。

陳德勝接住時，里面傳來窸窣聲。打開一看，是幾條正在互相撕咬的黑蟲，蟲背上隱約有字。

“《春秋》殘篇所化書蠹。”

趙淳微笑，“聊表歉意。”

陳德勝膻中穴的心燈突然劇烈跳動，燈焰轉青，赫然是《心典》記載的“遇淵蝕”反應！他強忍將錦囊扔掉的沖動，反而拱手致謝：“趙公子厚賜，愧不敢當。”

“三日后秋闈。”

趙淳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他手腕紅繩，“期待與解元公同場競技。”

待趙家人退去，柳明誠才敢喘大氣：“他給你的是…………”

“噓。”

陳德勝示意他看錦囊，那些黑蟲已經停止撕咬，正合力啃噬錦囊內襯。

絲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成黑水，滴落處青石板滋滋作響。

柳明誠面如土色：“傳聞趙家供奉九淵邪物，竟是真的……”

返程途中，陳德勝發現掌心“壽”字又短了一截，顯然強行催動文宗級別的文氣，并非沒有代價。

而更讓陳德勝感到糟心的是，脖頸黑鱗重新浮現，這次組成的是“嗔”字。

當他路過溪水時，倒影中的“未來身”正在把玩一盞黑色心燈，燈壁裂紋與他的一模一樣。

紅繩突然微微發燙，陳德勝恍惚聽見陸嬰寧的嘀咕：“才一天就用了三次金箓，找死也不是這么個找法……”

貢院龍門緩緩開啟時，陳德勝摸了摸腕間紅繩。

自那日白鹿書院相遇后，趙家再未找過麻煩，但這反而讓他更加不安。

“青州陳德勝——甲字三號舍！”

唱名聲中，陳德勝接過考籃。

發卷官遞來試卷時，他敏銳地注意到對方指甲縫里藏著黑色污漬——與趙淳給的錦囊中那些黑蟲顏色一模一樣。

考舍不過方寸之地。陳德勝展開素白試卷，首題是《論語》名句“學而時習之”的破題。他剛蘸了墨，筆尖突然自己動了起來！

“什么……”

試卷上的格子線蠕動著爬出紙面，像無數細小黑蟲組成文字。

原本的題目扭曲成“學而時死之”，甚至這些字正在啃食硯臺里的墨汁，每吃一口就膨脹一分。

“啊！”

鄰近考舍傳來慘叫。

陳德勝探頭望去，只見一個考生的試卷完全活了過來，紙面伸出墨色觸須纏住那人手腕。被觸碰的皮膚立刻浮現出試題答案——卻是用血寫的！

“試題成魔……”

陳德勝想起《春秋》真本中的記載，這是九淵侵蝕文脈的征兆。

他立即并指劃出“御”字訣，金箓秘文在空中凝結成屏障，將自家試卷困在其中。

魔化之后的試題變作詭異的邪祟，正在瘋狂撞擊屏障，每次碰撞都讓陳德勝胸口發悶。

“德勝兄救我！”

柳明誠的呼救聲從右側傳來，很顯然玄天界的科舉不僅改命，甚至直接要命！

只見他的試卷已完全魔化，正順著胳膊往臉上爬。陳德勝不假思索甩出紅繩。

“啪！”

紅繩如靈蛇般纏住魔卷，繩結處迸發紅光，被捆住的試卷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竟掙脫紅繩撲向陳德勝。

千鈞一發之際，陳德勝咬破舌尖，噴出血霧寫就“焚”字。

這是他尚未完全掌握的金箓秘文，此刻強行施展，右眼瞬間布滿血絲。

血字觸及魔卷，燃起青色火焰。

試卷在火中扭曲翻滾，最終化為一灘腥臭黑水。陳德勝踉蹌扶墻，發現掌心“壽”字紋又短了一截。

整個貢院已亂作一團，半數考生的試卷都活了，墨字與血字在空中廝殺。

監考官們結陣自保，根本無暇顧及考生，這其實也是帝朝科舉的常態了，有能耐的文士活，沒能耐的文士死，讀書哪有不死人的？

“陳解元好手段。”

趙淳的聲音從高處傳來，他安然端坐考舍屋頂，折扇輕搖，那些魔化試卷竟都繞開他走。

“你要對我出手？”

陳德勝全神戒備。

趙淳笑而不答，突然展開折扇一扇。

扇面上“學而時習之”五個大字騰空而起，化作五條墨蛟撲來！

陳德勝連劃三個“御”字，卻被墨蛟一一撞碎。眼看蛟龍張口噬來，腕間紅繩突然自行飛起，在空中交織成復雜陣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