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解元！”

陸嬰寧的呼喊將陳德勝拉回現(xiàn)實，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手已長滿黑色鱗片，正不受控制地抓向更多文膽。

“第一次就這樣膽大妄為，你不要命了嗎？”

少女用銀鈴壓住他龍化的手，“前朝大儒的遺物你也敢亂碰？”

陳德勝喘著粗氣：“我感覺到了，他說的話很重要，可我聽不清……”

“噓。”

陸嬰寧突然捂住他的嘴。遠(yuǎn)處黑潮中，有什么龐然大物正在游弋。

隱約可見的輪廓像極了書院建筑，卻長著無數(shù)觸須狀的門窗。

回程時，陳德勝故意放慢速度。

當(dāng)陸嬰寧轉(zhuǎn)身催促，他突然將手伸向黑潮邊緣！

刺痛從指尖直達(dá)心燈，一道黑色刻痕出現(xiàn)在白玉燈壁上，同時大量陌生知識涌入腦海：金箓秘文·御、金箓秘文·守、金箓秘文·疾……

“用一道心痕換三門秘文，值了。”

陳德勝強(qiáng)忍頭痛笑道。陸嬰寧卻臉色煞白，指向他脖頸——那里新生的黑鱗正組成一個“貪”字。

出水后，《春秋》真本突然從行囊飛出，懸在陳德勝面前自動翻頁。那些黑蟲文字瘋狂蠕動，最終拼成一句話：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

念完最后一個字，陳德勝突然陷入幻象。

他發(fā)現(xiàn)自己被拽入九淵深處，而遭到鎖鏈禁錮的“未來身”此刻正對他冷笑，那人腳下堆滿心燈殘骸，每盞燈上都刻著“陳德勝”三字！

隨后他的腦袋仿佛要裂開一樣，精神受到劇烈沖擊，整個人失去意識。

…………

“醒了？”

陸玄昭的聲音從高處傳來。

陳德勝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跪坐在銅鏡前，全身濕透。

鏡中的自己脖頸黑鱗已褪，只留下淡淡紋路。

“士貴立志，志不立則無成。”

銅鏡泛起漣漪，映出陸玄昭肅穆的面容，“你七日筑基已成，該‘明志’了。”

陳德勝剛要詢問學(xué)海所見，陸嬰寧突然推門而入。

她今天換了身素白襦裙，腰間銀鈴卻比平日多了一倍。

“爹。”

她罕見地行了個標(biāo)準(zhǔn)萬福，“現(xiàn)在送他走？”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陸玄昭的影像漸漸模糊，“格物致知，誠意正心，而后……”

話未說完，銅鏡“咔嚓”裂開一道縫，黑氣彌漫而出，讓人汗毛倒立。

陸嬰寧迅速拽起陳德勝：“快走！鏡廊要塌了！”

穿過鏡閣回廊時，兩側(cè)銅鏡紛紛崩裂。

陳德勝驚鴻一瞥中，看見無數(shù)個“自己”在鏡中經(jīng)歷不同人生：有的成了朝堂重臣，有的淪為山野樵夫，更有甚者化作九淵魔物……

“別看！”

陸嬰寧捂住他的眼睛，“那是你的‘未走之路’，知道越多，你就越會深陷其中，最后失去自我，被淵蝕奪去心智，淪為傀儡。”

最后停在一面斑駁銅鏡前，少女突然掏出一根紅繩，飛快地系在陳德勝手腕上：“戴著它，死在外面我好收尸。”

“你就不能說點吉利的？”

“吉利話不管用。”

陸嬰寧突然湊近，兩人的鼻尖幾乎貼在一起，“記住，無論看見什么，心燈不滅就死不了。”

說完用力一推——

“咚！”

陳德勝踉蹌跌出銅鏡，后背撞上硬物。

轉(zhuǎn)身一看，是半截斷裂的牌匾，依稀可辨“白鹿書院”四字。

環(huán)顧四周，他呼吸一滯。

這里確實曾是青州久負(fù)盛名的文氣薈萃之地，可如今早已面目全非。

梁柱傾頹，蛛網(wǎng)密布，最駭人的是那些掛在殘檐下的尸體——全都穿著儒生服飾，風(fēng)干成臘肉狀。

“有人嗎？”

陳德勝試探著喊道，聲音在空蕩的廢墟中回蕩。

突然，某具“尸體”動了一下！

“德……德勝兄？”

一個顫抖的聲音從角落傳來，陳德勝定睛看去，竟是同窗好友柳明誠！只是對方此刻蓬頭垢面，形銷骨立，活像餓了半個月。

“真的是你？”

柳明誠連滾帶爬地?fù)鋪恚瑓s在觸及陳德勝衣袖時觸電般縮手，“你……你是人是鬼？”

“當(dāng)然是人！”

陳德勝抓住他肩膀，“我離開多久了？”

“整整四十九天！”

柳明誠突然淚流滿面，“那日文會根本不在白鹿書院！是趙家設(shè)局害你！這里可是帝朝十大兇地之一的太湖書院，吾等都被……”

話音未落，遠(yuǎn)處傳來瓦礫滾動聲。

柳明誠臉色大變，拽著陳德勝躲到斷墻后：“趙家的人還在搜山！”

透過縫隙，陳德勝看見幾個黑衣人在廢墟中翻找。

為首者手持羅盤，指針正瘋狂旋轉(zhuǎn)。

“他們找你……”

柳明誠壓低聲音，“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陳德勝心頭火起，膻中穴心燈突然大亮。

青光透體而出，映得全身骨骼金文浮現(xiàn)。柳明誠見狀駭然后退：“你……你身上……”

“稍后解釋。”

陳德勝按住心口，強(qiáng)壓燈焰，“先說趙家為何害我。”

“秋闈在即，你是解元熱門。”

柳明誠咽了口唾沫，“趙侍郎之子趙淳要爭這屆‘三元及第’……”

正說著，羅盤指針突然定住，直指二人藏身處！

黑衣人齊刷刷轉(zhuǎn)頭，為首者冷笑：“找到了。”

“跑！”

柳明誠剛要起身，卻被陳德勝按住。

“不必。”

他凝視自己掌心，那里“壽”字紋旁新浮現(xiàn)出一個“御”字——正是學(xué)海獲得的金箓秘文。

當(dāng)?shù)谝粋€黑衣人躍過斷墻時，陳德勝抬手虛劃。

空氣中突然凝結(jié)出半透明文字屏障，將那人彈飛數(shù)丈！

“文氣外放？！”

黑衣人首領(lǐng)驚駭失色，“以你的年歲，居然鑄就文心，這如何可能？”

陳德勝不答，轉(zhuǎn)而看向自己映在積水中的倒影。

水面下的“未來身”正對他咧嘴一笑，露出滿口尖牙：“放我出來，我來幫你殺光他們。”

對于“未來身”的允諾，陳德勝理也不理，他直接拉起柳明誠沖向殘破的院墻。

身后傳來急促的哨聲，越來越多的腳步聲不斷從四面八方圍攏。

“他們到底派了多少人……”

柳明誠腿一軟跪倒在地，“德勝兄，別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