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被雨夜拋尸(4)
- 殘城(刑警萬安刑偵系列小說)
- 萬安
- 4936字
- 2025-06-19 10:21:05
嚴啟成轉身回頭,指向警戒圈附近的草地地面,但隨即他臉色一沉,包德榮此時正站在痕跡標識牌上東張西望。
嚴啟成大吼起來:“哎,新來的,你站那兒干嗎呢!那是重要痕跡!”
常虹氣得倒吸一口氣。
包德榮一臉不解,用手指了指自己,確認嚴啟成在說自己之后,尷尬地笑著像猴一樣往邊上一跳。
嚴啟成定睛一看,標示牌邊稀疏草皮下的泥地上,留下了包德榮的鞋印。
嚴啟成深呼吸,瞪了一眼包德榮:“懂不懂規矩啊?我看你這年紀,也是個老同志了,怎么……”
包德榮低頭看著草地,一臉困惑:“這上面本來就什么都沒有啊,我看這塊草是塌的,以為你們都踩過了,我才站上去的。”
常虹:“那很可能是兇手開車軋塌的,你以后跟我跟緊點。”
包德榮瞬間低頭,很是慚愧。
常虹:“破壞嚴重嗎?”
嚴啟成:“算了,幸好你們來之前,我已經拍照留檔了。”
包德榮:“哎,你這同志年紀不大,誠心嚇唬我啊!”
嚴啟成冷哼一聲,自顧自走開,繼續勘察。
常虹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收聲。
黑色寶馬轎車行駛在返程路上。
網約車司機戴著墨鏡,一頂黑色鴨舌帽,時不時通過后視鏡,觀察著后排的兩個女乘客。
黃夢婷和小雅都已經取下了墨鏡和遮陽帽,拿帽子在扇風。
小雅被熱得有點煩躁:“師父,天太熱了,你開個空調吧。”
司機連忙從后視鏡收回眼神,緩過神來,應了一聲,按下空調按鈕,緩緩地說:“這個車子制冷有點問題,如果還是感覺熱,先開會兒窗吧。”
黃夢婷注意到剛才司機的愣神,也透過后視鏡觀察著司機。
司機再次抬頭往后看,不想與黃夢婷眼神交匯,隨即低頭避開黃的眼神,壓低帽檐,還稍稍咳嗽兩聲作為掩飾。
雖然司機戴著墨鏡,但黃夢婷還是看到了他煞白的臉,毫無血色的薄嘴唇,黃夢婷似乎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黃夢婷:“師傅,您是哪里人?”
司機直視前方,猶豫了一秒,只回了聲“啊”。
小雅:“師傅,我姐問你話呢,你哪里人?”
“東、東海的……怎么了?車內溫度合適嗎?”司機轉移話題,額頭上滲出了一層汗珠。
黃夢婷聽著聲音有些耳熟,看著后視鏡里司機低頭的容貌,忽然腦海中閃過了一些碎片。
夜晚的漆黑的小樹林里,只看見一雙白色的蕾絲襪和球鞋在奔跑,樹葉沙沙作響,還夾雜著女生驚慌喘息和痛苦抽泣的聲音。
車窗外一股熱浪襲來,黃夢婷忽然感到頭暈目眩,臉色煞白,嘴唇顫抖,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握著遮陽帽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婷姐,你怎么了?別嚇我……”小雅發現了她的異樣,連忙扶助她的肩膀。
司機通過后視鏡,發現了異樣。
黃夢婷:“停車、停車!”
“師傅,停車,快停下!”小雅愣了一下,隨即拍打前排司機的座椅。
司機愣了一下,隨即靠邊停車。
黃夢婷連忙下車,蹲在路邊,盡量深呼吸,身體還有些輕微抽搐,小雅也跟著下車陪她,蹲下來輕拍她的后背。
“沒事吧?”司機有些不知所措,“暈車?”
黃夢婷稍加平復:“你結下單,讓師傅先走吧……我再緩緩。”
小雅愣了一下,一臉疑惑,但還是照辦,起身跟司機打招呼:“師傅你點到達吧,我這兒會自動扣款……”
“好的,現在的怪人真多……”司機說著便關上了車窗,自顧自開著車離開了。
“怎么說話呢?”小雅看著遠去的寶馬不服氣地說道。
“小雅,沒事,不怪他,是我不好。可能是中暑了,有些暈車,讓我緩緩。”黃夢婷起身,輕輕扭過頭,直勾勾望著寶馬遠去。
寶馬車內,司機一邊開車,一邊注視著后視鏡里站在路邊的黃夢婷和小雅,平靜如彼奇湖。
夕陽西下。
落日的余暉射在那點瑣碎的烏云上,一片片火燒云層次分明,顏色由東向西逐漸變淡。
結束了一天的現場勘查,疲憊的刑警們馬不停蹄趕回刑偵總隊,準備繼續開展工作。
常虹開著一輛自己新買的吉普大切諾基領頭,后面幾輛警車跟著,行駛在高架路上。
車內,常虹戴著藍牙耳機開車,馬龍在副駕位置,包德榮和徐勇坐在后面,整個車廂里沒人說話,氣氛安靜得十分尷尬。
包德榮眼珠打轉,試圖活躍氣氛:“第一天來,不懂規矩,給你們添亂了,呵呵……”
“常支,說真的,你還真有兩下子,摔得我現在屁股疼。”
車廂里持續安靜,馬龍透過后視鏡瞪了他一眼,常虹直視前方,徐勇閉目養神,根本不搭理他。
“要不,改天我請大家去M3酒吧聚聚吧。”包德榮自討沒趣,用手臂頂了一下徐勇,“去過嗎?現在東海市最潮、最嗨的勁吧,年輕潮人的聚集地。”
“包總,你不累嗎?”徐勇連忙收回手臂,白了他一眼,繼續閉目養神。
常虹直視前方,冷冷地說:“包德榮同志,有空先把刑警隊紀律背一背。”
“切,好的。要不是我今天的神勇……”包德榮欲言又止。
忽然,常虹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接起了電話,神情變得焦慮起來:“喂?什么情況……行,我馬上趕過去。”
馬龍和徐勇聽到這幾句,也跟著緊張起來,坐直了身子,看向常虹。
馬龍:“常支,又有新情況?”
常虹:“我女朋友可能是中暑了,現在在路邊打不到車,我去送一下,我們總隊見。你們換后面嚴啟成他們的車吧。”
“沒問題,常支,代問嫂子好。”徐勇說道,“今天本來就是你請假,去拍婚紗照的,嫂子來高溫慰問,真羨慕你們的感情。”
包德榮連忙打開手包,掏出一個小瓶子,身子往前探:“弟妹沒事兒吧,我有藿香正氣水!”
常虹瞥了一眼小瓶裝的藿香正氣水,伸手接過:“謝啦!”
常虹將車停靠在路邊,包德榮、馬龍和徐勇陸續下車,馬龍拎起包德榮的手包,仔細地看了眼,隨即松手放下,說:“你是屬機器貓的嗎?”
西郊區的路邊,前不著村后不著店。
常虹很快在路邊找到了黃夢婷和小雅。
常虹神情擔憂,不時透過后視鏡看看后排的黃夢婷。
黃夢婷用了包德榮的藿香正氣水,臉色已經恢復,但神情有些許緊張。
小雅在邊上滿臉氣憤,還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網約車司機:“我就沒見過這樣的司機,空調都舍不得開,太摳門了。”
黃夢婷看著她,輕輕搖頭,示意別說了。
常虹透過后視鏡看著她,有點懷疑:“怎么會突然胸悶心慌?司機沒冒犯你們吧?”
黃夢婷看著后視鏡,微笑著輕輕搖頭否認:“沒有,司機全程都不太說話,也許是今天太熱了,也可能我最近沒休息好。”
“愛心基金會的事兒,你也不要太急,一口吃不成胖子。”常虹溫柔地說,“我開穩點,你累的話就先睡會兒。”
黃夢婷對著后視鏡欣慰地笑笑,身心放松,斜靠在小雅肩頭,神情安詳。
華燈初上。
暮色無聲地降落在繁華囂雜的市井中。
北城區,路路通網約車公司辦公室。
網約車司機張煒已經在辦公室里等候多時,他的神情顯得很疲憊,蒼白的臉上毫無表情,歲月的摧殘帶走了他的頭發,“地方支援中央”的發型,配上陰郁的眼神,讓他看著比同齡人更顯老。
網約車公司的人事總監和法務代表推門而入,兩人都戴著精致的眼鏡,穿著職業套裝,儀表不俗。
張煒聽到聲音,立刻像按了彈簧一樣從座位上彈起來,站得筆挺。他抿起毫無血色的嘴唇,神情略顯局促,繼而看向兩位領導,微微點頭打招呼。
人事總監和法務代表走到辦公桌前,攤開了一些文件,隨意地翻了翻,抬頭看向張煒,眼神流露出輕蔑。
人事總監:“你是張煒?”
張煒眼神陰郁,微笑著點點頭。
人事總監從資料下方拿出一份文件,標題寫著《自愿解約書》,往桌前輕輕一扔,說:“這份文件你簽一下。”
張煒走上前,拿起《自愿解約書》,看著標題就開始皺眉,簡單翻閱后,更加疑惑:“領導,我做錯什么了嗎?”
人事總監沉默不語。
法務代表冷冷看著張煒,說:“張煒,上個月咱們東海市發生了網約車司機性侵奸殺女乘客的惡性案件,這你肯定聽說了吧?”
張煒想了想,感覺不對:“領導,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法務代表:“有關部門對此非常重視,約談了各大網約車平臺,要求我們對網約車司機隊伍自行篩查,清理資質不合格的人員,提升網約車司機隊伍的綜合素質和安全標準。我們公司也配合公安部門進行了安全檢查……你,顯然不合格。”
張煒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他默默低下了頭,倔強地說:“對不起,領導……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每天起早貪黑地開車,沒做過任何違法違紀的事情。”
法務代表冷冷一笑,輕蔑地搖頭:“有些話就不用說太明白了吧?要點臉吧,你以前犯過什么事兒,你心里清楚。”
張煒沉默了,低著頭,愣愣地看著手上的《自愿解約書》,呼吸變得急促,鼓起勇氣爭辯:“這是公司要跟我解約,依照勞動法,我應該算是被辭退,應該有相應的經濟補償。”
法務代表嗤之以鼻:“你還知道《勞動法》?你在簽約的時候,故意隱瞞了自己坐過牢的情況,早就已經違反了勞動合同里的相關義務了。”
張煒有些激動地爭辯道:“我沒有,我簽約的時候,公司根本沒要求我提交相關履歷。”
法務代表不耐煩地說:“你法盲嗎?勞動者是有義務向雇傭單位主動交代自己是否有過前科經歷的,公司不要,你也該自己提前報備啊!合同里清清楚楚寫著呢!”
張煒臉色煞白,咬著毫無血色的嘴唇說:“我、我簽約的時候,你們就讓我在指定空白地方簽了字,合同條款也沒讓我細看啊……”
法務代表兩手一攤,無奈地說:“那是你自己的疏忽,我們都是按照美國資方的標準和流程來處理的,OK?”
張煒一臉委屈,氣得攥緊了手里的解約協議,嘴唇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懇求道:“領導,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好不容易找到這份工作,還專門借了貸款,才湊齊了公司車子的首付,我家里還有個自閉癥的弟弟要養,還有貸款要還,如果丟了工作,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求領導們,可憐,可憐我!”
說著,張煒突然雙膝跪倒在地。
人事總監看著他,嘆氣:“張煒,別這樣啊。網約車司機隊伍出了害群之馬,我們也覺得倒霉,你也屬于躺槍,但公司確實接到了上級明確規定,像你這樣有前科的人員肯定是第一批就要被淘汰的。我勸你還是早點另謀高就吧。”
法務代表附和道:“對嘛,你還年輕,總有辦法的。快起來,快起來。”
張煒低著頭,倔強的不肯起身,一縷頭發順勢耷拉了下來,露出了白花花的頭皮。
法務代表:“不起來是吧?告訴你,你已經被公司的網絡平臺除名,而且所有的網約車平臺也都屏蔽了你,即使你今天不簽字,也永遠干不了這個活了,而且1萬元的押金也別想拿過去。”
張煒聞言,猛地抬起了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事總監好言相勸:“張煒,道理都跟你說明白,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也不要把自己太當回事,在公司和資本面前,你啥也不是,再說了,畢竟公司這段時間也給了你工作機會,體面點,像個男人,把字簽了。”
自從張煒出獄以后,這也不是他第一次下跪了,高墻之外的生活,看來比他想象的要艱難。
猶豫再三,張煒深呼吸,讓情緒平復,他站起身來,抽了下鼻子,失魂落魄地走到桌子前潦草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張煒。
西城區,一棟破舊的公寓樓下。
這里有一套面積不大的一室一廳,是張煒出獄后唯一的歸宿,也是他父母生前留給他和弟弟張毅最后的一筆財產。
剛剛被網約車公司辭退,張煒眼神陰郁,麻木地坐在駕駛座上抽煙,一臉愁容,副駕駛座上,打包了兩份盒飯。
煙已經燒到了過濾嘴,張煒只能熄滅了煙頭,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又用雙手搓了搓臉頰,讓自己提起精神。
張煒提著盒飯,走到自家老房子門口,卻發現門上、墻上已經被人用紅色油漆寫滿了“欠債還錢”“老賴張煒死全家”,紅色油漆滑落下來,拉出長長的痕跡。
張煒心里一沉,知道不妙。
可還沒等他緩過神來,忽然聞到了一絲焦味,他不禁皺眉,連忙開門沖了進去。
只見灶臺上的火還沒熄滅,但鍋子已經打翻在地,地上散落著米粒和燒焦的鍋巴。
張煒迅速關掉燃氣灶,一回頭,發現弟弟張毅蜷縮著肥胖碩大的身子,穿著邋遢的褲衩背心,在過道角落里瑟瑟發抖,雙手還比畫著一些奇怪的手勢,發出豬一樣的哼哼聲。
張煒瞬間情緒失控,盒飯灑落一地,他大聲嘶吼著,雙手握成了拳頭,舉在空中胡亂的揮舞,張毅被嚇得閉上了眼睛,渾身抽搐。
一陣癲狂之后,張煒面容枯燥,涕淚橫流,他無力地蹲在了地上,雙手揪著已經不多的頭發,如行尸走肉一般長長地出了口氣,目光慢慢看向張毅。
角落里,張毅像豬一樣蜷縮著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向張煒,露出了怯生生的眼神。
與此同時,重案支隊會議室,燈火通明。
案情緊急,孟根山連夜召開案情分析會,常虹、包德榮、周睿、嚴啟成、技偵組長宋妍等人悉數道場。
常虹換上了警用襯衫,佩戴一級警司警銜,包德榮坐在常虹身旁,同樣佩戴一級警司警銜,但與常虹相比,他頭上那一撮小黃毛卻顯得格外突兀。
孟根山環顧四周,義正詞嚴地說:“‘7·4’拋尸案,手段殘忍,喪盡人倫,影響惡劣,在網絡自媒體上,還激起了‘赤面淫魔’的謠言,引起民眾恐慌,影響十分惡劣。顧長青總隊長做出重要批示,一定要從嚴從快將犯罪分子繩之以法。從早上勘察拋尸現場到現在已經十個小時了,大家把各自獲取的線索和信息,匯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