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鴻鵠之志(中)
- 三國:從曲阿小將到大漢脊梁
- 梅山的老君
- 2067字
- 2025-08-02 21:35:09
石韜和徐庶也齊齊將目光凝聚在諸葛亮身上。
亭內的氣氛陡然凝重,仿佛連穿亭而過的夜風都屏住了呼吸,遠處松濤的嗚咽亦悄然隱去,只剩下炭火偶爾爆出的一兩點火星,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諸葛亮迎著三人探詢的、凝聚了不同情緒的目光——孟建的急切、石韜的深邃、徐庶的凝重——神情依舊是從容如水,不見絲毫局促。
他緩緩放下手中那柄仿佛與生俱來的羽扇,白色的翎毛在火光照耀下流轉著柔和的光暈。
他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執起面前溫熱的酒碗,指尖感受著陶土傳遞來的微燙。
他并未立刻飲酒,只是凝視著杯中那片澄澈而動蕩的天地,沉默了片刻。
那片刻的寂靜,更添山岳般的重量。
終于,他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如同深山古寺中響起的黃鐘大呂,渾厚而清越,字字句句帶著金石之音,在萬籟俱寂的秋夜里回蕩,直叩心扉:
“亮之所愿,”
他目光平和而堅定地掃過三位摯友,眼神交匯間傳遞著無需言喻的理解,最終投向了亭外那片被星月和無邊夜色籠罩的無垠蒼穹,仿佛穿透了這隆中山巒,凝望向整個九州破碎的山河輿圖,
“非為宰輔權柄,執掌生殺予奪;亦非裂土封疆,坐擁一方霸業。”
他的聲音清晰異常,帶著一種勘破歷史迷霧的穿透力,直指核心,
“吾所求者,乃是承古圣絕學,繼往圣絕響,為天下選將相之師,定此滔天之亂!”
“定天下之亂?”
石韜愕然重復,手中的羽觴停在唇邊,眼中滿是驚詫。
這個詞,其份量遠超乎他的想象。
“然也。”
諸葛亮的聲音愈發堅定沉穩,沒有絲毫動搖,仿佛在陳述一個早已深思熟慮、不可更改的真理,
“非僅輔佐一主,成就一方之霸業圖存。而是要撥亂世之逆流,反歸于正途大道!
滌蕩這污濁乾坤,澄清這混沌玉宇!要使干戈永息,兵燹盡熄,黎民蒼生得離水火倒懸之苦,重返桑梓田畝,安居樂業;
使這禮崩樂壞、綱常淪喪之末世,復聞《詩》《書》弦歌之雅頌,重現衣冠文物、禮樂教化之盛世光華!
此乃亮畢生心血所求,窮盡心力所向。”
他語氣平淡依舊,甚至帶著一絲清冷,仿佛這驚天動地的宏愿于他而言,不過是理所當然的使命。
那份超然于個人功業的格局,那份囊括寰宇的胸襟,令他們心神劇震。
石韜怔怔地看著他,清雅的臉上慣有的恬淡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驚嘆。
半晌,他才失笑搖頭,指著諸葛亮,又指指自己與孟建、徐庶,語氣中充滿了復雜的感慨與由衷的欽佩:
“孔明啊孔明!你這志向…你這志向…竟是要做那重整破碎乾坤、再造朗朗山河的擎天之柱?比我們三人所求加在一塊,還要重上千鈞萬鈞啊!”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需要借助這清涼的空氣來平復心緒,
“歸隱、富貴、輔佐明主…在你那句‘定天下之亂,興復禮樂’面前,真如腐草之螢火仰望當空之皓月,溪流之潺湲莫比滄海之浩瀚了!”
孟建臉上的嬉笑之色也已徹底收起,他放下酒碗,挺直了魁梧的身軀,肅然起敬,黝黑的臉膛在火光下顯得格外莊重。
然而,那敬意之中又混雜著幾分同為摯友的憂慮與世事洞明的復雜感慨,他聲音低沉,
“孔明之志,浩大如星河垂野,確非凡俗中人可望其項背!然…此路艱險,荊棘密布,豺狼當道,暗礁潛藏,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如臨深淵,恐九死一生,百折千回…”
他未盡的話語中,充滿了對前路兇險的擔憂。
諸葛亮聞言,只是唇角微揚,浮現出一抹清淺而淡然的微笑,深邃的眼眸中閃爍著智慧與沉靜的光芒,并未直接回應孟建的感慨。
他的目光卻依次在三位摯友的臉上緩緩停留、凝視。
他先看向雍容清雅的石韜,語氣平和舒緩,卻帶著一種洞悉人性與命運規律的篤定,仿佛在宣讀既定的讖語:
“廣元兄,”
他的聲音如同山澗清泉,流淌在寂靜的夜里,
“你生性恬淡沖和,慕虛靜無為之道,心向自然,厭棄紛擾。
此乃天性稟賦,根植于心,非外力或時勢所能輕易移易。縱一時為世情所羈絆,為義理所驅使,卷入這滾滾紅塵、刀兵紛爭之中,”
他微微停頓,加重了語氣,
“然終有一日,如同倦鳥思歸舊林,池魚渴念故淵,你必掙脫樊籠束縛,復返那山林泉石之間,與清風明月為伴,以琴韻書香自娛,再不問世間擾攘興廢。
此乃你之命定歸宿,亦是天地賜予你的莫大福分與清寧。”
石韜聞言,執觴的手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震,杯中清酒漾起細碎的波紋。
他眼中瞬間掠過一絲復雜難明的情緒,有對塵世的最后一絲牽絆,有如釋重負的了然,更有對諸葛亮能如此精準看透自己的驚嘆。
這絲情緒最終化為唇邊一聲悠長而略帶寂寥的嘆息,他默然垂首,將觴中清酒一飲而盡,仿佛飲下了對未來命運的無聲確認。
諸葛亮的目光隨即轉向豪氣干云的孟建,聲音依舊保持著那份令人心安的平靜,卻悄然注入了一分警醒的意味,如同暮鼓晨鐘:
“公威兄,”
他凝視著孟建因酒意而泛紅的雙目,
“你性情豪邁奔放,如駿馬渴盼草原,心中向往的是那烈火烹油、鮮花著錦般的繁華盛景,此亦天性使然,無可厚非。然則,”
他話鋒微轉,語氣變得凝重,
“富貴功名,煌煌赫赫,恰似那烈火烹油,最是銷魂蝕骨,迷人眼目。
名利場中,暗流洶涌,人心叵測,步步如履薄冰,時時暗藏殺機。
若不能持守本心之清明,明辨進退之玄機,洞悉禍福之倚伏…”
他再次停頓,目光如電,直視孟建眼底深處那不易察覺的迷茫,
“恐終將為虛妄浮名、鏡花水月般的利祿所累所縛,泥足深陷,難得善始善終。公威兄,”
他語重心長地重復道,
“慎之,再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