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安？”

朱允文嗤笑一聲，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刀般刺向袁珙：

“朕的四叔帶著十幾萬大軍堵在朕的家門口喊打喊殺，還要朕的項上人頭去成全他的清君側，你說朕安不安？”

袁珙被噎得一滯，臉上笑容有些僵硬，連忙道：

“陛下息怒，燕王殿下興兵，實屬情非得已，皆因朝中奸佞蒙蔽圣聽，行酷烈削藩之策，殘害宗室，離間天家骨肉……”

“打住！”

朱允文不耐煩地揮手打斷，像驅趕一只煩人的蒼蠅：

“袁珙，收起你這套陳詞濫調！李景隆、谷王、徐增壽一等你口中蒙蔽圣聽的奸佞，腦袋要么在油鍋里炸過，要么掛在城樓上風干，要么在詔獄里等死！”

“君側，朕已經替四叔清得干干凈凈了！他還不滿意？還想怎么清？是不是要把朕這個君也清掉才罷休？”

他語氣陡然轉厲，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有話直說，有屁快放！朕很忙，沒空聽你在這念經！”

殿內群臣看著朱允文如此犀利地直指核心，心中大感痛快。

徐輝祖更是咧開嘴，無聲地獰笑了一下，看向袁珙的眼神充滿了不加掩飾的惡意。

袁珙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朱允文的強硬和直接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再繞彎子：

“燕王殿下之意，其一，望陛下懸崖勒馬，南京已成孤城，負隅頑抗，只會徒增百姓傷亡。若陛下能幡然醒悟，開城歸順，殿下定會念及骨肉親情，不傷陛下分毫。”

朱允文差點沒笑出來，這朱棣是真把自己當大傻子哄呢。

“讓朕向一個起兵造反、禍亂國家的逆賊歸順？”

他笑聲一收，眼神冰冷：

“第一條，免談！說第二條！”

袁珙心頭一沉，知道勸降絕無可能，立刻拋出真正的目的：

“其二，燕王殿下顧念血脈親情，二公子朱高煦年少魯莽，沖撞了陛下。殿下愿以重禮，贖回二公子，以及大將張輔。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他緊緊盯著朱允文，這是此行最重要的任務。

“哦？贖人？”

朱允文身體后仰，靠在椅背上，臉上露出一種玩味的表情，仿佛在掂量一件貨物的價值。

“朕的四叔倒是舐犢情深啊。行啊，既然四叔這么有誠意，朕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他頓了頓，在袁珙略帶期待的目光中，慢悠悠地伸出一根手指：

“朱高煦嘛，畢竟是朕的堂弟，血脈相連。這樣吧，十萬石糧食。”

“十……十萬石？”袁珙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地重復了一遍。

殿內群臣也瞬間瞪大了眼睛，連呼吸都停滯了！十萬石？！

這是什么概念？足夠全城百姓吃上半月。

“對，十萬石。”

朱允文笑容可掬，語氣輕松得像在菜市場買菜。

“還得是上好的粳米，陳糧不要，摻沙子的不要，一石都不能少！”

“并且這只是朱高煦一個人的價碼。記住，是起步價！”他特意加重了后三個字。

“十萬石，童叟無欺，只要糧食到位，四叔家那大寶貝立刻打包送還！但請注意，這只是裸人價！”

袁珙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精彩，從驚愕到難以置信，再到鐵青。

他強忍著破口大罵的沖動，聲音都有些變調：“那張輔呢？”

“張輔？”

朱允文挑了挑眉，仿佛才想起還有這么個人。

“哦，那個年輕小將是吧？他啊，另算！”

“價格就看四叔的誠意，可能是五萬石，也可能是八萬石，或者再加點別的添頭？”

袁珙只覺得一股血氣直沖腦門，眼前都有些發黑：

“陛下說笑了，如此巨量糧秣，莫說燕王殿下，便是傾盡江北之力，一時也難以籌措……”

“哎！”

朱允文直接打斷，一臉你格局小了的表情。

“袁先生，這你就不懂了。朕的四叔，他可是要成為海賊王……啊不，是立志要成為大明皇帝的男人！”

“區區十萬石糧食算什么？未來整個天下的糧倉都是他的！現在提前預支點皇位保證金怎么了？很合理嘛！”

袁珙不知道海賊王為何物，但依舊被噎得啞口無言，他深吸幾口氣，決定轉換目標：

“那谷王殿下及諸位被抓的大臣，陛下又待如何？”

朱允文收斂了戲謔，眼神變得銳利：

“谷王朱橞？朕的親叔叔啊，勾結外敵，意圖獻城，罪同謀逆，他的命，金貴得很！用鐵鉉來換！”

“朕的鐵尚書，現在應該在你家燕王殿下的大營里做客吧？一個換一個，童叟無欺！至于其他人……”

他冷哼一聲：

“一群背主求榮的蠹蟲，等朕騰出手來，慢慢收拾！”

“鐵鉉？！”

袁珙心頭又是一跳。

這朱允文，算盤打得也太精了！

袁珙心念電轉，知道在贖金問題上已無回旋余地，朱允文的態度強硬得超乎想象。

“陛下明鑒秋毫，雷霆手段，短短數日便肅清朝堂，實在令老朽嘆服。只是不知陛下……是如何洞悉其奸，布下這天羅地網的？”

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平和。

朱允文哪能看不出他的小九九？

“袁先生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

“你以為朕登基三年，和朕的四叔打了三年，真的只會聽那幫腐儒之乎者也？朕早已暗中組建了一支影子禁軍！”

“他們無孔不入，無處不在！李景隆與谷王的密信往來，徐增壽的暗通款曲，茹瑺等人的蠅營狗茍，皆在朕的掌控之中！”

“影子禁軍？”

袁珙喃喃重復，臉色發白。

難怪牽連如此之廣的內應網絡會被瞬間摧毀！

“好了！”

朱允文仿佛失去了談興，重新靠回椅背，揮揮手：

“袁先生，該說的朕都說了。十萬石糧換朱高煦，鐵鉉換谷王，這是底線！少一粒米，少一根汗毛，免談！回去告訴朕的四叔，朕等著他的誠意。”

“哦，對了，稍后，朕也有些體己話要帶給四叔，到時會派一位使者隨你一同回去。”

袁珙知道再談無益，今日能全身而退并帶回關鍵情報已是萬幸。

他強作鎮定，躬身道：

“老朽定將陛下之言一字不差轉告燕王殿下，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