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逵得了旨意，立刻一路小跑地帶著內府監局的一眾干吏，直奔內承運庫。

隨著沉重的庫門開啟，白花花的官銀便展現在了秦逵面前。

半晌之后，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被抬上各門城墻，堆放成堆！

御膳房宰殺的上百頭肥豬肥羊，在臨時架起的大鍋中咕嘟作響，油脂混著香料的氣息彌漫開來。

城頭上駐守的兵卒時不時就要往肉鍋這邊望過來。

午時剛過，一筐筐剛出鍋冒著熱氣的肥肉被抬了上來，油光锃亮。

一壇壇封泥拍開的米酒散發著醉人的醇香。

“陛下有旨！”

“守城將士無論官兵，每人賞銀一兩，軍官加倍，陣前立功者，另行厚賞！除此之外今日酒肉管夠?！?

“陛下與爾等同在，共守京師！”

隨著犒軍的酒肉和銀子發下去，兵卒們的士氣便變得高漲了起來。

“小的們看見沒，上位沒忘了咱們這些丘八?！?

“吃飽喝足給老子把力氣攢足了！燕賊敢爬上來，就剁了他們的狗爪子！”

“陛下給咱管酒管肉，斷然是不能讓一個燕逆爬上城頭的！”

周圍士兵齊聲應和，士氣陡然拔高。

短暫的沉寂后，士兵們的臉上綻開久違的笑容，有人抓起滾燙的肉塊大嚼，有人捧著銀錁子激動得手指發抖，更多人則舉起酒碗，朝著城樓方向高呼。

“娘的，多少年沒吃過這么厚的膘了！”

“上位夠意思！就沖這口肉，這條命賣給他了。”

旁邊一個年輕軍士小心地摩挲著銀錁子。

要知道，明初一兩銀子的購買力，足夠買下半畝地。

另一個絡腮胡的壯漢灌了一大口酒，抹著嘴：

“而今上位連李景隆那等國公爺都說烹就烹了，我看燕王來了也得掂量掂量！”

“咱們有肉吃，有銀子拿，還有陛下親自坐鎮，怕他個鳥，這城高墻厚的，優勢在我！”

最后四個字他吼得格外響亮，引來周圍一片哄笑和應和。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如此樂觀。城墻拐角陰影處，幾個老兵蹲著，沉默地啃著肉。

“哥幾個說說，這南京城真能守??？”

“燕王那可是在尸山血海里殺出來的煞星，朝廷這都一敗再敗了，就剩這一個南京城了?！?

有人冷哼一聲：

“肉，是真香！銀子，也是實打實的，上位這份心咱得認。至于守不守得住就得看天意了?！?

有人附和：

“反正盡人事聽天命吧，橫豎都比餓著肚子等死強?！?

金川門的城樓上，朱允文看著犒賞進行得順利，長呼一口氣：

“秦伴伴，眼下這銀子和酒肉，都是買命錢啊，還是定心丸?！?

“內帑有多少銀子都得舍出來。”

隨著緊鑼密鼓的籌備進行，時間來到六月十二日

清晨，金川門城樓臨時改成的御書房內，燭火未熄。

秦逵悄步進來，帶著一身露水寒氣，臉上卻有一絲振奮：

“陛下，兵仗局連夜趕工，第一批掌心雷，一百枚已造成！請陛下移步兵仗局驗看！”

朱允文猛地抬頭，眼中精光一閃：“成了？”

“傳廖鏞，讓他即刻備馬，現在就去兵仗局，順帶也叫上盛庸盛將軍?！?

“再傳魏國公徐輝祖。”

與此同時，魏國公府。

徐輝祖一身家常直裰坐在太師椅上，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夫人張氏，以及小妹徐妙錦，眉頭緊皺。

“伯爺！”張氏聲音帶著哽咽。

“這城當真守得住嗎？妾身并非怕死，只是而今咱們一家的性命都和上位系在一塊！”

“要是這南京城破了，咱們家也就沒有后路了?！?

她說不下去，淚珠在眼眶里打轉。

徐妙錦也抬起眸子，滿眼憂慮：

“大哥，你就跟我和嫂子透個底，究竟有幾成把握能夠守住南京城？”

徐輝祖重重嘆了口氣，眼神復雜：“守得住要守，守不住也要守！”

短短一句話，答案不言而喻。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管家的通報：

“伯爺，陛下差人來，召您即刻前往兵仗局一趟，說是掌心雷造好了！”

徐輝祖聞言精神一振，最后深深看了妻妹一眼，整了整衣冠便出了門。

兵仗局位于京城西北，專司火器儲備，戒備森嚴。

寬闊的試驗場上，一百枚竹筒外殼的掌心雷整齊碼放。

兵仗局大使是個精瘦的老吏，此刻正緊張地搓著手。

“掌心雷全都按陛下圖示所造，以竹筒作殼，內填精煉火藥八兩，混以鐵蒺藜、碎瓷片百余粒，引信以油紙裹藥捻，力求燃速穩定。”

“造價低廉，但威力屬實不小！”

說話之際，徐輝祖帶著親兵風塵仆仆趕到。

“不必多說，直接按實戰之法演示，設八個披甲的草人當標靶！”

朱允文隨即指示了起來。

“遵旨！”

胡大使深吸一口氣，親自挑選了一枚掌心雷。

隨即用火把點燃火線，嗤嗤的火花竄起。看準時機，奮力朝著八個草人標靶擲出！

掌心雷在空中劃過一個不算優美的弧線，堪堪落在八個草人中間。

轟！

一聲炸響，震得在場所有人耳膜嗡鳴。

緊接著一團夾雜著黑煙和火焰的橘紅光球猛地膨脹開來。

巨大的火光瞬間將最近的幾個草人吞噬。

稻草混合著鐵片、碎瓷如暴雨般向四周激射！

煙塵緩緩散去，景象觸目驚心。

八個草人無一幸免，并且彈片和填充物直接擊穿了厚實的甲胄。

居中兩個被炸得粉碎，鐵甲扭曲變形。

稍遠的三個被沖擊波掀翻在地，甲葉上布滿破洞和深深的凹痕，稻草四濺。

最外圍的三個也被飛濺的破片打得千瘡百孔。

“嘶……”

廖鏞倒吸一口涼氣，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溜圓，不禁咂了咂舌：

“這威力都能抵得上十張強弩亂射，要是丟在人堆里不得把人炸得東一塊西一塊？”

徐輝祖上前幾步，仔細研究了一番：

“破甲穿革神威如此，要是守城時燕軍蟻附登城，亦或沖擊城門，這掌心雷可堪大用啊！”

盛庸則蹲下身，用手指丈量著爆炸中心的范圍，又檢查了破片散布的密度和距離。

臉上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表情，但微微發亮的眼神暴露了他內心的激動。

他腦中瞬間閃過數種將此物融入守城戰術的方案，精確到每一個垛口、每一個伏擊點。

“陛下，此物當配發于金川門要害之處！臣已有十種用法！”

“十種！”

盛庸把十根手指頭全都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