綴錦閣的老嬤嬤正蹲在樟木箱前理嫁妝，銀簪在鬢邊晃出細碎的光。

蘇檀提著青瓷茶盞湊過去，茶盞里浮著半片檸檬，是她特意讓小丫鬟切的——老嬤嬤最愛這股子清酸。

“嬤嬤，我前日見二妹妹房里有個檀木匣子。“她歪著頭，茶盞在指尖轉了兩圈，“里面好像有疊紙...該不會是周公子送的？“

老嬤嬤的手頓在繡著并蒂蓮的喜帕上，渾濁的眼睛突然亮了亮。

蘇檀知道她的軟肋——當年跟著老夫人管中饋時，最見不得世家小姐暗結私好壞名聲。

“姑娘可別往外說。“老嬤嬤湊近她耳邊，聲音壓得像蚊蠅，“上月十五，周公子在護國寺撞著二姑娘，塞了個錦帕就跑。

奴婢收拾二姑娘妝奩時瞧了眼，是首情詩，寫什么'愿作鴛鴦不羨仙'...“

蘇檀的指尖在茶盞沿上輕輕一叩，檸檬片沉進茶湯里。

她望著老嬤嬤鬢角的白發(fā)，突然想起前世這老人替她擋過一鞭子，最后死在亂棍下。

喉間發(fā)緊，卻還是彎起眼睛笑：“嬤嬤對我最好了，我替二妹妹收著這秘密。“

三日后的卯時，蘇檀蹲在暖閣的香案前。

青瓷研缽里，“迷夢散“的藥粉混著茉莉膏慢慢融開，她加了滴從系統兌換的“情絲引“，淺粉色的膏體立刻泛起細密的氣泡。

窗外的玉蘭樹投下影子，落在她攥緊的帕子上——那帕子是裴硯前日替她包手用的，還留著冷梅香。

“姑娘，周公子和二姑娘到了。“小丫鬟掀起門簾，穿堂風卷著花香涌進來。

蘇檀將調好的香膏塞進香爐，指尖在爐壁上烙下一道淺痕。

廳中擺著四張描金圓桌，蘇婉兒穿月白衫子坐在下首，見她進來立刻站起：“阿姐今日好美。“聲音甜得發(fā)膩，眼底卻閃過一絲嫉恨——蘇檀知道，這是因為她腕間的翡翠鐲子，是老夫人昨日特意賞的。

周慕白穿著湖藍直裰，腰間玉佩墜著蘇檀送的纏絲瑪瑙。

他見蘇檀落座，便舉杯：“聽聞蘇姑娘調香一絕，今日得見真是...“

“周公子可知，這香里加了情絲引？“蘇檀突然截斷他的話，指尖輕點香爐。

青煙裊裊升起，周慕白的耳尖慢慢紅了。

她望著他喉結滾動，想起前世他跪在東宮前指認她私通的模樣，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那日在護國寺...“周慕白突然開口，聲音發(fā)顫，“我見二妹妹站在菩提樹下，月光落她發(fā)間，比菩薩像還好看。“他從袖中摸出半卷詩箋，“這是我寫的，本想等定親那日...“

蘇婉兒的臉瞬間漲得通紅，茶盞“當啷“掉在地上。

廳中伺候的丫鬟婆子全噤了聲，只有窗外的麻雀撲棱著翅膀飛過。

蘇檀望著蘇婉兒慌亂去撿茶盞的模樣，突然想起前世她也是這樣，在抄家那日跪在地上求她交出裴硯的密信。

“周公子這是何意？“蘇府大夫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扶著門框，臉上的粉都嚇掉了幾分，“我蘇府的女兒，豈是能被你當街遞情詩的？“

宴席不歡而散時，夕陽正墜在屋檐上。

蘇檀扶著廊柱往綴錦閣走，太陽穴突突地跳。

眼前突然閃過血光——前世的周慕白穿著玄色官服，舉著她與裴硯的書信沖進東宮：“太子殿下，蘇檀私通攝政王！“

“阿姐！“蘇婉兒從后面追上來，眼眶通紅，“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知道我...我...“

“知道什么？“蘇檀轉身，夕陽照得她眼尾發(fā)紅，“知道周慕白是東宮的人？

知道這門親事是為了引我入套？“

蘇婉兒的臉刷地白了。

晚風卷起幾片玉蘭花瓣，落在蘇檀腳邊。

她望著花瓣上的露珠，突然聽見身后傳來極輕的腳步聲。

回頭時只看見一抹青影閃過墻角——是裴硯身邊的青鸞。

系統面板突然彈出新提示：“檢測到關鍵人物青鸞介入，【青鸞追蹤·密庫疑云】支線即將開啟。“

蘇檀摸著腕間裴硯送的帕子，突然笑了。她知道，這局才剛剛開始。

青鸞的玄色勁裝擦過密庫潮濕的石壁時，袖中銀刃已挑開第三道機關鎖。

這是她今夜第七次檢查皇宮最深處的暗閣。

月光從頭頂拇指寬的透氣孔漏下來，照在她腰間的青銅令牌上——那是裴硯親賜的“青蚨“紋，可通六宮禁衛(wèi)。

三天前值夜的老太監(jiān)說密庫“似有鼠患“，但青鸞蹲在積灰的地磚上，指腹撫過墻根半枚殘缺的鞋印。

那是云紋底，蘇府繡娘慣用的針腳。

“《天機策》戊卷。“她對著空氣低喚，暗閣第二層木架應聲翻轉，露出背后空了半截的檀木匣。

匣底壓著半片焦黑的紙灰，湊到鼻尖能聞見極淡的沉水香——和蘇檀昨日調香時，飄進綴錦閣的味道一模一樣。

青鸞指尖微顫。

她記得裴硯昨日說“盯著蘇檀“時的語氣，像冬夜雪落在蛇紋扇骨上，涼得透骨。

可此刻這抹香氣，卻讓她想起三年前裴硯跪在亂葬崗，用掌心捂著具女尸漸冷的手，說“清棠，我?guī)慊丶摇啊?

密信是用鴿哨傳回裴府的。

裴硯正在翻查《大昭律例》，青銅燭臺的光映得他眼尾泛紅。

青鸞的信箋展開時，他握著狼毫的手頓了頓——“戊卷失，香痕似檀“。

案頭的青玉蛇紋扇“啪“地展開，扇骨上的冰魄毒在燭火下泛著幽藍。

“看來，她真的回來了。“他對著窗外的月亮低語，聲音輕得像嘆息。

蘇府的晨霧還未散盡時，蘇婉兒的腳步聲已砸在青石板上。

她踹開蘇檀的雕花門時，發(fā)間的珍珠步搖都在晃：“阿姐好手段！

昨日宴席上讓周公子當眾出我的丑，你很得意是不是？“

蘇檀正蹲在妝臺前逗鸚鵡，聽見動靜才慢悠悠轉頭。

她穿月白襦裙，腕上的翡翠鐲子在晨光里流轉著綠意——正是昨日老夫人特意賞的，比蘇婉兒那對水種玉鐲亮三分。

“二妹妹這是說什么呢？“她歪著頭，指尖捏了粒瓜子喂給鸚鵡，“我昨日瞧周公子看你眼神發(fā)燙，想著年輕人臉皮薄，才幫著把話挑明。

誰知道...“她突然掩嘴笑，“周公子竟連情詩都備好了，二妹妹該謝我才是。“

蘇婉兒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看見妝臺邊擺著個半開的檀木匣，里面露出半截繡著并蒂蓮的帕子——那是她前日藏在箱底的！“你翻我東西！“她撲過去要搶，卻被蘇檀輕輕一推，撞在妝臺上。

“二妹妹別急。“蘇檀彎腰撿起帕子，帕角繡著個“婉“字，“我替你收著，免得被人說蘇府女兒私藏外男物件。“她指尖在帕子上抹過，悄悄將半枚浸了“留痕粉“的碎瓷片按進緞面里——明日這帕子若出現在大夫人房里，蘇婉兒私會外男的證據，可就洗不清了。

“你你你...“蘇婉兒氣得說不出話，抓起妝臺上的胭脂盒砸過去。

蘇檀偏頭躲過，胭脂盒“砰“地撞在門框上，紅色粉末簌簌落了滿地。

“二妹妹若氣不過，便摔吧。“蘇檀摸著被砸疼的耳朵，眼底閃過一絲冷意，“反正...這婚事，本就不該成。“

蘇婉兒摔門而去時，系統提示音在蘇檀耳邊炸響：“任務【破壞蘇府與周家聯姻】完成度100%，獲得反派值+10，獎勵【易容丹】一枚（可維持三時辰容貌變化）。“

她望著系統面板上的丹丸圖標，喉間泛起笑意。

前世周慕白就是靠這門親事攀上東宮，轉頭就把她和裴硯的密信交了出去。

今日她不僅要斷了這門親，還要讓周慕白永世翻不了身。

月上柳梢頭時，蘇檀站在院角老槐樹下。

易容丹入口即化，舌尖泛起一絲甜腥。

她望著銅鏡里自己的臉——眉峰變挑，眼尾上翹，正是蘇婉兒的模樣。

“三時辰。“她對著影子低語，將夜行衣外罩上蘇婉兒的藕荷色斗篷，“足夠了。“

周家書房的守衛(wèi)比她想象中松懈。

蘇檀貼著墻根溜到后窗，用發(fā)簪挑開銅鎖。

書案上的燭火忽明忽暗，她一眼就看見壓在《論語》下的婚書——周蘇兩家的庚帖，還蓋著周老夫人的私印。

她從袖中摸出提前寫好的“私奔信“，墨跡未干的“與君同赴江南“幾個字，正是蘇婉兒的筆跡。

信下壓著半塊纏絲瑪瑙——是周慕白前日送她的定情物，此刻正泛著妖異的紅。

“周公子，這私奔的戲碼，你可還滿意？“她對著空無一人的書房輕笑，將婚書撕成碎片塞進炭盆。

火星噼啪炸開時，她瞥見窗外樹影里閃過一道青影——是青鸞？

不等細想，易容丹的時效開始作祟。

蘇檀只覺眼前發(fā)暈，急忙翻出窗沿。

夜風卷著花香撲來，她摸了摸臉上的皮膚，已經開始發(fā)燙——得趕在變回來前回蘇府。

推開自己房間的窗時，檀香混著冷梅香撲面而來。

蘇檀剛要松口氣，就見月光下站著道黑影。

那人倚著妝臺，青玉蛇紋扇半掩著臉，只露出眼尾一點紅。

“檀檀。“裴硯的聲音像浸了蜜的冰棱，“你掌心的香灰...“他伸手捏住她手腕，指腹蹭過她掌心里未擦凈的炭灰，“和我房里那爐'醉月香'，味道像極了。“

蘇檀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望著裴硯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想起前世刑場前他說的“等我“。

易容丹的灼熱從腳底竄上來，她聽見自己說：“攝政王這是...在查我？“

裴硯的扇骨輕輕敲了敲她額頭，涼得她打了個寒顫。“查你？“他低笑，蛇紋扇“唰“地展開，遮住兩人交疊的影子，“檀檀，我等這一天，等了兩世。“

窗外的玉蘭樹沙沙作響，一片花瓣飄落在蘇檀腳邊。

她望著裴硯袖中若隱若現的銀鏈——那是前世他替她擋刀時，斷在她掌心的。

易容丹的時效還剩最后半柱香，可此刻她突然覺得，三時辰...或許不夠。

畢竟，這局里的棋，才剛擺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