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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文華殿里的獠牙

奉天殿的陰影似乎永遠籠罩在頭頂,朱棣那只拍在后背的手,玄狐裘領掃過臉頰的冰冷腥氣,那句如同毒蛇吐信的“軟了才活得長”……這些畫面無時無刻不在朱允炆的噩夢中反復上演。每一次驚醒,冷汗浸透中衣,喉嚨里都殘留著窒息般的鐵銹味。龍椅飲血……皇祖父那冰冷的手掌按在頭頂的觸感,如同一個永恒的詛咒,將“恐懼”二字深深烙進了他的骨髓。

然而,恐懼并非只有癱瘓的力量。當它沉淀到極致,便會在絕望的灰燼里,淬煉出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既然退路已絕,既然無論如何都是祭品,那為何不……在祭壇崩塌之前,為自己,也為這具名為“朱允炆”的軀殼里那個不甘的靈魂,奮力一搏?

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驟然劃過的閃電,撕裂了朱允炆混沌的意識——李世民!那個同樣在血雨腥風中殺出重圍、最終凌駕于所有兄弟之上的天策上將!他并非僅靠刀劍,更依靠那座匯聚天下英才的文學館!那是他的智囊,他的羽翼,他通往權力巔峰的基石!

一股混雜著孤勇與恐懼的熱流猛地沖上頭頂。朱允炆猛地坐起,粗重地喘息著,布滿血絲的眼睛在昏暗的寢殿里閃爍著一種近乎病態的亮光。文學館!他需要一個自己的“文學館”!一個冠冕堂皇、立于禮法之內,卻能悄然凝聚力量、窺探天下英才的據點!

“來人!”朱允炆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強行凝聚起來的決斷,“備筆墨!孤……要上疏皇祖父!”

疏文寫得極其懇切,字字句句浸透著對父親朱標的孺慕與哀思。他引經據典,痛陳太子朱標一生仁德,其言行思想、治國理念,若不及時整理匯編,恐將湮沒無聞,實乃大明之憾、子孫之失。他以“人子孝道”為名,懇請皇祖父恩準,于文華殿辟一靜室,召集博學鴻儒,編修《先太子言行錄》及《洪武寶訓輯要》。疏文最后,他以一種近乎卑微的姿態寫道:“孫兒不肖,才疏學淺,唯愿借此編纂之機,親聆鴻儒教誨,研習先父遺風,亦稍解思父之痛,稍慰皇祖父圣心……”

疏文呈遞上去的那幾天,朱允炆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食不甘味,寢不安席,時刻豎著耳朵捕捉乾清宮方向的任何一絲風吹草動。每一次太監通傳,都讓他心臟驟停。他害怕皇祖父一眼看穿他這“孝心”幌子下包藏的禍心,更害怕這唯一的救命稻草也化為泡影。

終于,在一個鉛灰色、飄著細雪的午后,口諭到了。朱元璋準了。沒有多余的贊許,沒有語重心長的囑咐,只有一句冰冷的、透過司禮監太監尖細嗓音傳來的話:“允炆孝心可憫,著其便宜行事,所需人手,報與吏部、翰林院酌辦。”

成了!朱允炆幾乎要虛脫過去,后背瞬間被冷汗濕透。皇祖父沒有點破,但他那句“便宜行事”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既是默許,也是警告——動作可以,但必須在框子里。

文華殿東配殿很快被騰了出來。殿內陳設一空,只余下巨大的紫檀木書案和數排空蕩蕩的書架,空氣里彌漫著新刷桐油和舊書紙張混合的奇特味道。朱允炆的心腹太監王忠,如同最警惕的獵犬,開始秘密而謹慎地在翰林院、國子監乃至京城各大書院的故紙堆和閑談碎語中搜尋獵物。目標明確:年輕、有潛力、出身寒微或不得志、最重要的是——尚未被打上任何藩王烙印的讀書種子。

楊士奇的名字,第一次出現在王忠呈上的密報里,是在一個陰雨連綿的午后。密報寫在一張看似尋常的包藥紙上,字跡極小,用的是王忠自己琢磨的密語:“贛西吉水,有塾師楊寓(士奇),年近而立,屢試不第,家貧,課蒙童為生。然其文名暗傳于士林,尤擅策論,針砭時弊,見解老辣,迥異常流。曾于同窗信中言及藩鎮之重,有‘尾大不掉,非社稷之福’語,甚為警策……”

“藩鎮之重……尾大不掉……”朱允炆的手指死死捏著那張薄薄的、帶著藥味的紙片,指尖因用力而發白。這幾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心尖發顫。這不正是他日夜憂懼、卻無人敢宣之于口的癥結所在嗎?一個遠在江西、郁郁不得志的窮塾師,竟能有如此眼光!

“去!”朱允炆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聲音因激動而微微變調,“派人!不,你親自去!帶孤的‘征辟令’!不……不能明著來!”他急促地在殿內踱步,粗重的喘息在空曠的殿宇里回蕩,“找個由頭……就說……就說編修《寶訓》,需征集地方上有關洪武朝惠民善政的民間歌謠、耆老口述!以此為名,接觸他!試探他!若其才具屬實,若其心……可用……”他猛地頓住腳步,盯著王忠,一字一句道:“孤要這個人!活著帶到京城!不計代價!”

王忠深深伏地,額頭觸在冰涼的金磚上:“奴婢……明白!”

尋找楊榮的過程,則顯得更加曲折,也更為兇險。這個福建建安才子年紀更輕,卻已在翰林院掛了個編修的閑職,參與編纂《太祖實錄》。他就像一顆被埋藏在浩瀚史料中的珍珠,光華內斂,不易察覺。朱允炆不敢直接召見,只能借“查閱實錄舊檔”之名,頻繁出入翰林院藏書樓。

那是一個悶熱的下午,空氣粘稠得如同膠凍。藏書樓內光線昏暗,高大的書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濃重的陰影,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霉味和塵埃的氣息。朱允炆一身素色常服,混在幾個同樣查閱資料的翰林中間,顯得毫不起眼。他的目光看似漫不經心地掃過一排排書脊,實則如同最精準的探針。終于,他在一排存放洪武初年北方軍鎮糧餉奏報的架子旁,看到了那個清瘦的身影。

楊榮正埋首于一堆散亂的黃冊卷宗之中,眉頭緊鎖,似乎遇到了極大的困擾。他身旁堆放的,是幾份關于北平布政使司歷年稅賦、軍屯收支的原始記錄。朱允炆不動聲色地靠近,假裝翻閱旁邊的檔案,目光卻死死鎖住楊榮手下那份攤開的卷宗。

只見楊榮的指尖在一處記載著“燕王府護衛軍額外支取糧秣”的模糊數字上反復劃過,旁邊一張散落的草紙上,是他用蠅頭小楷寫下的幾行凌亂推演。朱允炆的呼吸瞬間屏住——那紙上,竟赫然列著幾組看似尋常的糧秣運輸損耗數字,旁邊用朱砂小字批注:“損耗之數,歲歲遞增,遠超常例,疑與……邊貿有涉?”那“邊貿”二字寫得極輕,幾乎難以辨認,但后面一個巨大的問號卻觸目驚心!

邊貿!北元!燕王府!

朱允炆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這個楊榮,竟能從枯燥的糧秣數字里,嗅出如此可怕的端倪!他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沖上去的沖動!就在此時,楊榮似乎感覺到了身后的目光,猛地抬起頭,清亮的眸子帶著一絲警覺和被打擾的不悅,直直地朝朱允炆望來!

四目相對!空氣仿佛凝固了!

朱允炆的心臟幾乎跳出胸腔!他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臉上擠出一個溫和甚至略帶歉意的笑容,微微頷首,隨即若無其事地轉過身,走向另一排書架。他背對著楊榮,卻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道審視的目光如同芒刺,久久地釘在自己的后背上。冷汗,瞬間浸透了內里的中單。

幾天后,一道看似尋常的調令從詹事府發出:翰林院編修楊榮,勤勉于實錄編修,尤精于錢糧考據,著調任文華殿東配殿行走,協理《洪武寶訓輯要》中洪武朝錢糧賦稅諸卷編纂事宜。

調令遞到楊榮手中時,這個年輕的才子只是沉默地看著,清瘦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抬起眼,望向文華殿的方向,那雙清亮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難以言喻的光芒。最終,他默默收拾起自己簡單的行囊和那幾頁寫滿推演的草紙,走向了那座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涌的文華殿東配殿。

至于楊溥,他的出現帶著一種宿命般的戲劇性。這個湖廣石首的才子因在鄉試策論中言辭過于犀利直指勛貴侵占軍屯,竟被主考官黜落,斷了科舉之路,心灰意冷之下流落京城,寄居在城南一座破敗的城隍廟里,靠替人抄寫書信、代寫訴狀勉強糊口,形同乞丐。

王忠的手下發現他時,他正蜷縮在冰冷的墻角,借著破窗透入的月光,就著一小碟咸菜,艱難地啃著一個凍得硬邦邦的粗面窩頭。他的破棉襖袖口磨得油亮,露出里面發黑的棉絮,但那雙眼睛,在昏暗中卻亮得驚人,如同兩簇不肯熄滅的火焰。他面前的地上,攤開著一卷破舊的《鹽鐵論》,旁邊散落著幾張寫滿密密麻麻小字的破紙,紙上墨跡淋漓,力透紙背,內容赫然是對朝廷鹽鐵專賣之弊的激烈抨擊,字字如刀,句句見血!

“帶他走!清理干凈!給他……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當王忠將這個消息和那幾張抄錄下來的、墨跡未干的破紙呈給朱允炆時,朱允炆只看了一眼,便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茶盞被震得跳起,茶水潑灑了一地。他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告訴他,孤的文華殿里,容得下真話!容得下……敢說話的人!”

王忠領命而去,如同最精密的暗影。然而,就在他手下最得力的兩個“影子”剛剛秘密將病餓交加、幾乎昏迷的楊溥從城隍廟轉移到一個安全隱秘的民居,并留下藥物和食物后不久,變故陡生!

那是一個沒有月亮的深夜。負責在民居外圍警戒的一個“影子”,如同貍貓般蜷縮在街角一處廢棄的磚垛陰影里。突然,一陣極其輕微、卻絕非尋常夜風吹過的窸窣聲傳入耳中!多年刀頭舔血的本能讓他在瞬間繃緊了神經!他猛地抬頭,銳利的目光如同鷹隼般掃向聲音來源——對面屋脊的暗處!

一道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一閃而過!速度快得驚人,只留下瓦片上一聲幾乎微不可聞的輕響!那絕不是野貓!

“點子扎手!”影子心中警鈴大作,毫不猶豫,手指探入口中,發出一聲尖銳短促、模仿夜梟的唿哨!

幾乎是哨聲響起的同時,民居那扇緊閉的、毫不起眼的木門“砰”地一聲被從里面撞開!另一個負責看守楊溥的影子挾裹著刺骨的寒風撲了出來!兩人背靠背,瞬間形成一個犄角之勢,冰冷的短刃無聲地從袖中滑出,握在掌心,在濃稠的黑暗中閃爍著致命的幽光!

空氣凝固如鐵!死寂中,只有寒風刮過斷壁殘垣的嗚咽。民居對面屋脊的陰影里,再無聲息。仿佛剛才那驚鴻一瞥的黑影,只是幻覺。

但兩個影子渾身肌肉緊繃,汗毛倒豎,如同面對毒蛇的獠牙。他們能感覺到,那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深處,有一雙或者幾雙眼睛,正如同毒蛇般,死死地盯著他們,充滿了冰冷的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異?

僵持。令人窒息的僵持。

足足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那如芒在背的冰冷注視感才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民居對面的屋脊上,再無異動,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兩個影子不敢有絲毫放松,如同雕塑般又警戒了半個時辰,直到確認危險真正解除。其中一人迅速閃身回屋查看,楊溥依舊在昏睡,并未受到驚擾。另一人則如同壁虎般悄然爬上對面屋脊,仔細搜索。在瓦片的縫隙里,他發現了一小塊被踩碎的、邊緣極其鋒利的黑色瓦礫碎片。碎片旁邊,殘留著半個極其模糊、幾乎難以辨認的靴底印痕——那紋路,絕非市面上任何一種軍靴或官靴!

消息在第一時間,通過王忠最隱秘的渠道,遞到了朱允炆的案頭。同時送來的,還有那片冰冷的黑色瓦礫碎片。

朱允炆捏著那片鋒利的瓦礫,指尖冰涼。他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文華殿的燈火在他臉上投下搖曳不定的光影。是誰?錦衣衛?燕王府的暗探?還是……其他什么人?皇祖父的沉默之下,究竟潛藏著多少雙眼睛?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如同行走在萬丈懸崖的鋼絲之上,四周是深不見底的黑暗,每一步都可能粉身碎骨。

“影子……我們需要更多的‘影子’……”朱允炆的聲音低沉嘶啞,如同夢囈。他猛地轉身,眼中燃燒著孤狼般狠戾的光芒,“去找!去找那些……被皇祖父打散的錦衣衛舊人!那些……像狗一樣被拋棄、心中藏著怨毒和不甘的孤魂野鬼!告訴他們,孤這里……有骨頭!也有刀!”

王忠的頭垂得更低,身體因巨大的恐懼和即將踏入的未知深淵而微微顫抖:“殿下……那些人……是毒蛇……”

“毒蛇又如何?”朱允炆的聲音冰冷徹骨,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瘋狂,“只要能咬死該咬的人……孤就敢養!”他猛地將那片黑色瓦礫狠狠攥在手心,尖銳的棱角刺破皮膚,一縷殷紅的血絲緩緩滲出,染紅了那片冰冷的黑。

***

北平,燕王府。

地龍燒得正旺,暖閣內溫暖如春,與窗外呼嘯的北風形成鮮明對比。朱棣一身玄色箭袖常服,正俯身在一座巨大的、用精細沙土堆砌的北疆山川地形沙盤前。沙盤上山巒起伏,河流蜿蜒,插滿了代表各方勢力的小旗。他濃眉緊鎖,骨節粗大的手指捏著一枚代表北元王庭的黑色骨牌,懸在陰山山脈的上空,久久未落。

“王爺,”謀士道衍和尚的聲音在一旁響起,低沉而平靜,“京里……文華殿那邊,動靜不小。”

朱棣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仿佛沒聽見。他依舊凝視著那枚黑色骨牌,目光銳利如鷹隼。

道衍繼續道:“江西的楊寓(士奇),翰林院的楊榮,還有一個差點凍死在城隍廟的楊溥……都被那位皇太孫殿下,‘請’進文華殿修書去了。”他特意加重了“請”字,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這‘三楊’之名,在江南士子圈里,倒是有些微名。”

朱棣的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形成一個冰冷的弧度。他終于將那枚黑色骨牌重重地按在了沙盤上陰山山脈的某個隘口處,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修書?”朱棣的聲音低沉渾厚,如同悶雷滾過,帶著濃烈的漠北風沙的粗糲感,“修的是……殺人不見血的刀吧?”他直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燭光下投下巨大的陰影,幾乎籠罩了半個沙盤。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沙塵,動作隨意,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

道衍微微頷首:“殿下明鑒。文華殿東配殿,如今門禁森嚴,等閑不得入內。詹事府調撥的筆墨紙硯、米糧炭火,數量遠超尋常修書所需。”他頓了頓,抬起那雙深邃得如同古井的眼睛,看向朱棣,“更蹊蹺的是……應天府衙那邊,近來有幾樁無頭公案。幾個曾在錦衣衛北鎮撫司當過差的舊吏,還有兩個洪武二十年因‘辦事不力’被革職查辦的百戶,莫名其妙……都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暖閣內溫暖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

朱棣猛地轉過身!動作快如閃電!那雙深陷的、如同鷹隼般的眼睛驟然爆射出駭人的精光,直刺道衍!那目光不再有絲毫掩飾,充滿了冰冷的審視和一種被冒犯的、如同猛獸被侵擾領地般的兇戾!

“錦衣衛?”朱棣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鐵交鳴,震得暖閣梁柱上的灰塵簌簌落下,“他敢碰那些被老頭子親手打散的瘋狗?!”

道衍平靜地迎著朱棣那足以令人肝膽俱裂的目光,雙手合十:“阿彌陀佛。王爺,瘋狗雖惡,若有人能重新套上項圈,喂以血肉,其爪牙……亦堪為用。”

朱棣死死地盯著道衍,胸膛微微起伏,那雙握慣了刀柄的大手緩緩收攏,指節因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輕響。暖閣內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銅盆中炭火偶爾發出的輕微“噼啪”聲,更襯得這沉默如同拉滿的弓弦。

許久,朱棣眼中那駭人的兇光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最終沉淀為一片深不見底的、比萬年玄冰更冷的幽暗。他緩緩松開緊握的拳頭,嘴角再次勾起那個冰冷而熟悉的弧度,帶著一絲殘忍的玩味。

“呵……”一聲極輕的嗤笑從他喉嚨深處擠出,“套項圈?喂血肉?”他微微側過頭,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王府墻壁,望向了遙遠的金陵方向,聲音低沉下去,如同在自言自語,又如同在宣告,“我那好侄兒……怕是不知道,瘋狗餓極了……是會反噬其主的!”

他重新將目光投向那巨大的北疆沙盤,手指在代表北平燕王府的那面赤色大纛上,輕輕一點,隨即沿著一條無形的線,緩緩地、堅定地,移向了南方,移向了沙盤上那座用細小金箔標注的、象征著帝國心臟的城池——金陵!

燭火猛烈地跳躍了一下,將朱棣臉上那冰冷的、充滿掌控欲的輪廓映照得忽明忽暗。那目光,如同盤旋在獵物上空的鷹隼,既帶著審視,更充滿了志在必得的森然寒意。

而遠在千里之外的金陵文華殿東配殿深處,朱允炆正就著昏黃的燭光,看著眼前一份由“影子”剛剛呈上的密報。密報只有寥寥數語,卻讓他握著紙頁的手指瞬間冰涼:“北平燕王府,昨夜三更,有七騎精悍死士出德勝門,一人三馬,換乘不歇,直奔……金陵方向。”

燭淚無聲地滾落,在冰冷的金磚地上凝成一灘渾濁的暗紅。窗外的寒風,似乎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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