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巨人的左腳碾過騎士學院前排標記線時，演武場的風裹著土元素的微光掠過魔法學院觀戰區。

奧迪斯的法袍下擺已經被灼出三個焦黑的洞，可按在土晶核心上的手反而更用力了——他能感覺到那些細小的土粒正順著斷口攀爬，像無數螞蟻在啃噬他的精神力。

金亮的瞳孔里跳動著某種近乎偏執的光，仿佛只要再撐半刻，這具由地脈共鳴驅動的戰爭巨像就能重新長出完整的手臂。

“看啊！

土巨人在復原！“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

魔法學院隊列里瞬間炸開歡呼，有低年級生把備用的元素瓶拋向空中，藥劑在晨光里劃出淡褐色的弧線；中年級生攥緊腰間的魔法袋，指節因激動而發白；連向來嚴肅的丹頓教授都松開了攥著的教鞭，任它“啪嗒”掉在腳邊——那截刻滿符文的橡木杖，此刻還在微微震顫，像在應和土巨人每一步踏碎青石板的悶響。

騎士學院的觀戰區卻一片死寂。

霍爾王子的銀甲在晨霧中泛著冷光，他死死盯著土巨人斷口處蠕動的土粒，喉結動了動。

巴奈特的光頭已經被冷汗浸透，他突然扯開領口的騎士勛章，那枚刻著交叉長矛的徽章在掌心硌出紅印——這是“鐵砧”小隊的暗號。

變故就發生在歡呼聲最盛的剎那。

“嗤——”

像是某種金屬撕裂空氣的尖嘯，比之前更沉、更銳。

路路的后頸突然泛起涼意，他下意識抬頭，正看見兩道玄鐵重甲的身影從騎士學院隊列后方沖出——不是之前的“鐵砧”小隊，是更高階的！

護心鏡上的徽章不是交叉長矛，而是重疊的盾牌，邊緣還綴著金線——那是高年級“磐石”小隊的標志！

“是卡萊爾和雷蒙德！”法蘭克的聲音比之前更破，帶著哭腔。

他死死攥住路路的手腕，指甲幾乎要嵌進對方皮膚里，“他們上個月剛突破七階！”

路路的瞳孔驟縮。

他想起三天前在圖書館偷翻的《騎士學院戰力譜》，上面用紅筆標著：“磐石小隊，隊長卡萊爾·霍克，七階重騎，玄鐵巨斧可破八階土盾；副隊長雷蒙德·格林，七階槍騎，倒刺騎槍專克元素核心。”而此刻，卡萊爾的巨斧正裹挾著風刃劈向土巨人的左腿，雷蒙德的騎槍則直指奧迪斯的咽喉——不是攻擊巨像，是要直接擊殺操控者！

“小心！”路路的喊聲響徹演武場。

奧迪斯的反應比他更快。

少年突然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混著咒語噴在土晶核心上。

土巨人的左腿猛地抬起，用膝蓋接住了巨斧的劈砍——“轟”的一聲，青石板裂開蛛網紋，碎渣濺得十米外的觀眾席都發出驚呼。

可雷蒙德的騎槍已經穿透了土巨人的防御，帶倒刺的槍尖擦著奧迪斯的右肩劃過，在法袍上扯開一道血口。

“噗！”奧迪斯踉蹌后退兩步，左手捂住傷口，指縫間滲出的血滴在土晶核心上，竟詭異地被吸收了。

土巨人突然發出沉悶的轟鳴，原本復原的斷臂處再次崩裂，石屑如暴雨般砸向地面。

“元素反噬！”丹頓教授的臉瞬間煞白。

他抓起腳邊的教鞭就要沖上前，卻被旁邊的導師死死拽住：“沒用的，地脈共鳴一旦失控，連八階法師都拉不回來！”

魔法學院的隊列開始動搖。

有低年級生的咒語卡在喉嚨里，額角的魔紋忽明忽暗；中年級生試圖結水盾防御，可指尖的藍光剛亮起就熄滅——他們的精神力早被之前的消耗抽干了。

觀眾席傳來倒抽冷氣的聲音，卡斯達隆二世的酒杯“當啷”掉在案幾上，酒液濺濕了他繡著金龍的袖口。

“退！

快退到二線！“派翠克的喊聲帶著顫音。

他抓著腰間的火元素瓶，卻怎么也拔不開塞子——手抖得太厲害，瓶身撞在護甲上發出清脆的響。

路路的指甲已經掐進掌心，他能感覺到溫熱的血正順著指縫往下淌，可目光卻死死鎖在奧迪斯身上：少年的法袍已經被血浸透，左胸的魔紋泛著詭異的紅光，那是強行調用禁術的征兆。

“路路！

小心！“法蘭克突然拽著他往旁邊一撲。

路路只覺耳畔生風，一柄騎槍擦著他的發梢釘進地面，倒刺勾住他的斗篷，生生撕下一塊布料。

等他抬頭，只見雷蒙德的戰馬已經調頭，槍尖再次對準了他們三人——不知何時，他們竟被推到了最前線。

“結盾！

快結盾！“派翠克終于拔開了火元素瓶，可擲出的火球歪歪扭扭，連騎士的護甲都沒碰到。

路路咬著牙比劃土系法印，可平時流暢的咒語此刻像卡在喉嚨里的碎玻璃：“土...土垣術！”一道半人高的土墻在三人面前升起，卻在騎槍的撞擊下“咔嚓”裂開——七階騎士的力道，根本不是三階土盾能擋的。

“去死吧！”雷蒙德的吼聲震得人耳膜發疼。

騎槍帶著破風之勢刺來，路路甚至能看清槍尖上凝結的血珠——那是剛才劃傷奧迪斯的血。

他本能地閉上眼睛，可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反而是一陣溫暖的風裹著土元素的氣息撲面而來。

“退后。”

奧迪斯的聲音像浸在冰里。

路路睜開眼，只見少年站在他們三人面前，右手結著復雜的法印，身周浮起半透明的土黃色結界。

雷蒙德的騎槍刺在結界上，濺起刺目的火星；卡萊爾的巨斧劈下，在結界表面留下蛛網般的裂紋。

奧迪斯的左肩還在淌血，可他的目光比玄鐵更冷，像一把淬過毒的劍。

“聽不懂人話？”奧迪斯側頭瞥了三人一眼。

路路這才發現他的右眼眼白已經完全泛紅，血絲順著眼眶爬向太陽穴——這是精神力透支到極限的征兆。

法蘭克的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卻被派翠克拽著往后退。

三人退到十步外時，路路回頭看了一眼：奧迪斯的法袍下擺被風掀起，露出小腿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應該是剛才被碎巖劃的，可他像完全感覺不到疼，只是專注地維持著結界。

“再加把勁！”霍爾王子突然策馬沖上前，銀甲在陽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

他抽出腰間的騎士劍指向奧迪斯：“磐石小隊，破了這層烏龜殼！”卡萊爾和雷蒙德對視一眼，同時暴喝一聲。

卡萊爾的巨斧裹著風刃劈向結界頂部，雷蒙德的騎槍則刺向底部——他們在找結界的薄弱點。

結界的裂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

路路能聽見奧迪斯壓抑的悶哼，像野獸在喉嚨里低吼。

魔法學院的隊列終于開始騷動，有中年級生顫巍巍地舉起法杖，可咒語剛念到一半就被騎士的喊殺聲蓋過；低年級生抱著頭蹲在地上，眼淚混著鼻涕滴在青石板上。

觀眾席的議論聲像蜂群般涌來：“魔法學院要輸了？”“那小子撐不過十息！”“霍爾王子這招夠狠，把高年級藏到最后...”

“咔——”

一聲脆響，結界的左下方裂開一道拇指寬的縫。

雷蒙德的騎槍瞬間捅了進去，擦著奧迪斯的右肋劃過，在他法袍上又添了道血痕。

奧迪斯的身體晃了晃，卻用左手死死按住傷口，右手的法印竟更緊了。

土黃色的光芒從他指尖涌出，勉強補上了裂縫——可路路知道，這只是回光返照。

霍爾王子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撥轉馬頭，目光掃過魔法學院混亂的隊列，最后停在演武場東側——那里站著個穿暗紋銀甲的騎士，頭盔上的羽飾在風中輕顫。“皮爾斯，”他低聲說，“該你了。”

風突然轉了方向，卷著血腥氣撲向魔法學院觀戰區。

路路望著奧迪斯搖搖欲墜的身影，又看向霍爾王子的方向——他隱約看見東側有銀光一閃，像某種預兆。

而在更遠的地方，騎士學院的隊列后方，一個戴羽飾頭盔的騎士正緩緩摘下頭盔，露出一張輪廓分明的臉。

土黃色的結界突然發出刺目的光，緊接著“轟”地碎裂。

奧迪斯單膝跪地，右手撐著地面，鮮血從指縫間滲出來，在青石板上染出暗紅的花。

卡萊爾的巨斧高高舉起，陰影籠罩住少年的頭頂——

“小心！”路路的喊聲響徹演武場，可這一次，沒有人能救奧迪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