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沃克·阿斯特慷慨提供，位于紐約上州風景如畫的南山莊園里，詹姆斯和海倫娜開啟了他們新的征程。

沃克特意安排了一隊可靠的傭人負責他們的起居，并指派了專人負責搜集市面上能找到的各種技術資料和工業(yè)情報。

然而，美國的工業(yè)數(shù)據(jù)遠不如普魯士那般精密可靠，傭人們搜集來的資料數(shù)據(jù)零散滯后，甚至充斥著道聽途說和夸大其詞。許多數(shù)據(jù)，尤其是涉及材料強度、加工精度和動力系統(tǒng)效率的關鍵參數(shù)，要么語焉不詳，要么相互矛盾。

這讓詹姆斯設計新型動力內(nèi)燃機的過程，遇到了不小的阻礙。

“將軍，這是今天送來的關于賓夕法尼亞州幾家鋼鐵廠軋鋼板的報告，”海倫娜將厚厚的一疊文件放在詹姆斯的工作臺上，眉頭緊皺，“數(shù)據(jù)很混亂，有的說屈服強度能達到300兆帕，有的又說只有250兆帕，還有一份甚至提到了350兆帕，這差距太大了。”

詹姆斯放下手中的繪圖鉛筆，面對這些凌亂的數(shù)據(jù)，圣馬家溝規(guī)格嚴格的知識記憶，成了他此刻唯一的依靠。

“看來，指望這些資料是不行了。”詹姆斯嘆了口氣，“我們需要更精確的數(shù)據(jù)，比如V-4合金鋼。”

聽到這話，海倫娜拿起鉛筆，在詹姆斯的設計圖紙空白處，流暢地寫下了一串數(shù)字：

“V-4合金鋼，經(jīng)二次淬火+中溫回火后：

屈服強度：412 MPa

抗拉強度：685 MPa

延伸率：18.5%

沖擊韌性：54 J”

她放下筆，又補充道：“這是克虜伯埃森第三熱處理車間，編號H-7爐次的實測數(shù)據(jù)。我記得當時那批材料用于制造‘開拓者’的槍機閉鎖塊，咱們測試了三個批次，平均值就是這樣。”

詹姆斯震驚地看著海倫娜，這些數(shù)據(jù)，精確到了小數(shù)點后一位甚至兩位！

他記得在橡樹工廠時，海倫娜確實經(jīng)常泡在材料測試間，記錄著各種數(shù)據(jù)，但他從未想過，她竟然能將如此繁雜的數(shù)據(jù)，烙印般刻在腦海里！

“海倫娜，你連使用過的零件批次和爐號都記得？”

海倫娜的臉頰微微泛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只要是我認真看過、接觸過的東西，尤其是數(shù)字和結構，好像就忘不掉了，那些測試報告，我翻過很多遍。”

詹姆斯看著海倫娜，這簡直是上天賜予他的瑰寶，她過目不忘的本領，很大程度上彌補了美國工業(yè)情報的不足！

“很好！海倫娜！”詹姆斯由衷地贊嘆道，“你幫了大忙，就按你說的改！”

他立刻拿起鉛筆，在圖紙上修改起來，有了海倫娜這個“人形數(shù)據(jù)庫”的鼎力相助，詹姆斯的設計工作進展神速。

雖然無法立刻生產(chǎn)實體，但他在圖紙上將那個超越時代的構想一步步完善，新設計的內(nèi)燃機，摒棄了傳統(tǒng)蒸汽機龐大笨重、效率低下的缺點，采用了多級膨脹、強制潤滑等先進理念，目標是將功率密度提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水平。

海倫娜日夜守在工作臺旁，就像最忠實的助手和最虔誠的學生。詹姆斯在繪圖和計算間隙，會向她講解這些設計的原理和未來的應用場景。

“你看，海倫娜，”詹姆斯指著內(nèi)燃機輸出軸的設計，“這個動力，如果連接上合適的傳動系統(tǒng)和行走機構，就能驅動一種全新的車輛，不是現(xiàn)在那些只能在鐵軌上跑的蒸汽機車，也不是城里那些比馬車還慢的蒸汽車，是真正的‘汽車’！它可以在任何道路上快速行駛，載人載貨，不受鐵軌限制！”

海倫娜聽得入神，雖然對“汽車”的具體形態(tài)還有些模糊，但她能感受到詹姆斯話語中蘊含的魅力。

“還有這個，”詹姆斯又指向一個更復雜的聯(lián)動機構草圖，“如果我們把這種強大的動力，包裹在堅固的鋼鐵外殼里，裝上可以旋轉的炮塔和履帶式行走裝置，它就能成為一種全新的戰(zhàn)爭機器！它叫‘坦克’，能無視壕溝和鐵絲網(wǎng)，能抵擋步槍子彈甚至小口徑炮彈，能用火炮和機槍碾壓敵人的陣地！它將徹底改變陸戰(zhàn)的規(guī)則！”

海倫娜聽得心潮澎湃，她不懂那些深奧的工程原理，但她享受這種陪伴在詹姆斯身邊，見證奇跡誕生的感覺。他的專注、他的智慧、他天馬行空的想象力，都讓她深深著迷。

兩個多月后的一個清晨，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堆滿圖紙的工作臺上。詹姆斯因為昨晚熬夜到凌晨兩點，還在臥室沉睡，海倫娜早早起來，正整理散亂的圖紙，并對照著記憶，在一張新的草稿紙上標注著材料參數(shù)。

突然，敲門聲響起。

海倫娜放下筆，走過去打開門。門外站著沃克·阿斯特，他穿著時髦的晨禮服，手里還拿著一份報紙。

“早上好，馮·韋爾夫小姐！”沃克笑容滿面，“詹姆斯呢？”

海倫娜微笑著側身讓開：“沃克先生，早上好，請進，詹姆斯他昨晚熬夜到凌晨兩點，現(xiàn)在還在睡覺。您先坐會兒？我給您泡杯熱茶。”

沃克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客廳里隨處可見的設計圖紙和計算稿紙：“看來我們的天才發(fā)明家又沉迷進去了，海倫娜，詹姆斯最近到底在搗鼓什么？”

海倫娜端著骨瓷茶具走過來，為沃克斟上紅茶：“詹姆斯在研究一種全新的動力裝置，叫內(nèi)燃機。他說，這是為了驅動未來的‘汽車’和‘坦克’。”

“汽車？坦克？”沃克挑了挑眉，顯然對這個新名詞很感興趣，“聽起來很酷，比他的步槍還酷嗎？”

“對，詹姆斯說，它們會改變世界。”

就在這時，臥室的門開了，詹姆斯穿著睡袍，揉著惺忪的睡眼走了出來：“讓我看看是誰來了？沃克？你又有什么新消息了？”

沃克看到詹姆斯，立刻興奮地站起來，揚了揚手中的報紙：“詹姆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亞特蘭大，謝爾曼將軍攻陷了亞特蘭大！就在9月2號！”

詹姆斯瞬間清醒，他接過沃克手中的報紙，快速瀏覽著頭版頭條那醒目的標題和報道內(nèi)容：“聯(lián)邦軍隊在威廉·特庫姆塞·謝爾曼將軍的指揮下，經(jīng)過數(shù)月苦戰(zhàn)，成功奪取邦聯(lián)重要工業(yè)與鐵路樞紐亞特蘭大！此役切斷了里士滿與南方的聯(lián)系，重創(chuàng)叛軍士氣！林肯總統(tǒng)發(fā)表聲明，盛贊此役為聯(lián)邦勝利之關鍵轉折點！”

“不錯！”詹姆斯放下報紙，“這樣林肯的支持率又能高一些了，大選在即，這消息來得很及時！”

沃克點頭：“聽說你最近在研究內(nèi)燃機？”

詹姆斯臉上露出疲憊卻充滿成就感的笑容：“很巧，我昨天晚上設計好了最后一部分，新型高壓內(nèi)燃機的設計完成了，理論計算和圖紙都齊備了。”

沃克激動起來：“我就說昨天晚上夢到你不是偶然，這是上帝的啟示，需要投資嗎？詹姆斯！這次我一定要投，多少錢你說！”

詹姆斯搖搖頭：“不用，沃克。我剩下的十五萬金馬克夠用了，啟動資金沒問題，但是得麻煩你幫我找塊合適的場地建廠。地方要大，交通要便利，最好靠近水源和鐵路。”

沃克一拍大腿：“這個簡單！我家就不缺地，南山那邊不是已經(jīng)劃給你了嗎？你看中哪里，直接圈出來，我讓人去辦手續(xù)，你只管去開廠！需要什么材料、設備、工人，盡管開口！我沃克·阿斯特全力支持！

他停頓了下，小聲說：“詹姆斯，你知道嗎？我聽說普魯士那邊，用你設計的‘開拓者’步槍，已經(jīng)把丹麥的王城給端了，現(xiàn)在他們還要打他的盟友奧地利！法國、英國還有西班牙都震動了！報紙上天天都在討論這些！”

海倫娜在一旁聽得興奮，忍不住插話道：“是這樣的，沃克·阿斯特先生！不然我們也不至于那么匆忙地逃回來。那款武器實在是過于強大，在戰(zhàn)場上，它讓丹麥士兵毫無還手之力！”

沃克用力點頭：“沒錯！這內(nèi)燃機我看就不錯，它成型之后，得比‘開拓者’步槍還搶手，想想看，跑得比馬車還快的‘汽車’，天哪！全紐約，不，全美國的富豪都會搶著買，這絕對是劃時代的發(fā)明！可惜啊，美國現(xiàn)在沒有普魯士那么好的工業(yè)基礎，不過沒關系，詹姆斯，我對你的‘汽車’項目充滿信心！我們一定能造出來！”

“過來看看。”詹姆斯帶著沃克走進書房，在工作臺前拿起一卷圖紙，緩緩展開。

圖紙上，是一個由厚重傾斜裝甲板包裹、擁有巨大履帶式行走裝置、頂部安裝著旋轉炮塔的鋼鐵怪物的初步設計草圖，線條雖然簡略，但虎豹般猙獰的力量感撲面而來！

“沃克，我真正要造的，不是汽車，是坦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