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久安直起身子,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酸的腰背,抹去額角沁出的汗珠。
他慢慢走到田埂邊,拖過一個半人高的粗陶大缸。
缸壁厚實粗糙,表面布滿了燒制的砂礫感。
他抱起一捆沉甸甸的稻穗,高高舉起,然后朝著粗糲的缸沿內側,用力的摔打了下去。
“砰!啪——!”
沉悶的撞擊聲伴隨著無數谷粒脫離穗梗的爆響驟然在這洞府里響起。
金黃色的谷粒噼里啪啦、叮叮當當地砸落在陶缸底部,發出密集而又悅耳的撞擊聲。
細碎的谷殼和斷裂的稻芒,則被這股巨大的撞擊力量激蕩起來,在夕陽的光柱里像一層金色的薄霧,帶著谷物特有的干燥香氣,彌漫開來。
吳久安的動作沉穩且十分有力,每一次摔打都帶著一種原始的韻律。
稻穗在缸沿上翻飛、撞擊、解體。
大缸里的谷粒不斷累積,在缸底鋪上厚厚一層,散發著溫潤的、飽含靈氣的氣息。
偶爾有幾顆特別飽滿的谷粒被摔得蹦跳出來,落在泥地上,小白便會敏捷地竄過去,用鼻子好奇地嗅嗅,然后伸出爪子輕輕撥弄一下,又興趣缺缺地走開。
夕陽的余暉從洞府西側斜斜地照射進來,將吳久安的身影拉得很長,投在那些整齊的稻茬上。
汗水順著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滑落,滴入了腳下的泥土。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衣衫后背被汗水浸濕了一大片,緊貼著堅實的背部肌肉輪廓。
唯有那雙眼睛,沉靜如深潭,映著金黃的稻谷和天邊燃燒的晚霞,專注而明亮。
不知過了多久,最后一束稻穗摔打完畢。
吳久安扶著缸沿,微微喘息。
粗陶缸里,已是滿滿當當、粒粒飽滿的玉靈稻谷,金光燦燦,靈氣氤氳。
他取過幾個厚實的麻布口袋,開始分裝。
最大的一袋,足有百斤上下,袋口用堅韌的草繩仔細扎緊。這是明日要送往百草閣的貨。
剩下的稻谷,他分成兩個約莫十斤的中袋,同樣扎好。
最后,又裝了一個約莫三十斤的小袋,放在一旁。
做完這一切,他舀起旁邊木桶里的清水,簡單沖洗了雙手和沾滿泥土與稻芒的小腿。
換上干凈的布鞋,提起那兩袋十斤的玉靈稻,走出了洞府。
夕陽的金輝給天字號住宅區高低錯落的洞府門樓鍍上了一層暖色。
吳久安先來到雷大虎的洞府前。
洞府的大門敞開著,里面傳來各種靈獸的聲音。
“雷道友?!眳蔷冒舱驹陂T口喚了一聲。
“哎!吳老弟!”雷大虎那標志性的大嗓門立刻響起,魁梧的身影很快出現在門口。
他腰間圍著一條沾著魚鱗和水漬的皮圍裙,蒲扇般的大手在圍裙上隨意抹了抹,一股濃烈的魚腥氣撲面而來。
他目光落在吳久安手中的麻袋上,濃眉一挑:“喲!你家那玉靈稻收了?好快!”
“嗯,剛剛才收完。”吳久安將一袋稻谷遞了過去,“嘗嘗今年的新米。今年的成色似乎比去年還好點?!?
雷大虎也不客氣,一把接過袋子,掂量了一下分量,咧開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哈哈!兄弟夠意思!老哥我就不跟你客套了!正好我那池子里新撈了幾條肥的銀線鯉,回頭給你拎兩條過去!用來燉湯,鮮得你能掉眉毛?!?
他信誓旦旦的拍著胸脯,震得皮圍裙上的水珠與魚鱗不停簌簌往下掉。
“行。”吳久安點點頭,嘴角也難得地牽起一絲極淡的笑意。
離開雷大虎地洞府,吳久安走向蘇晚晴的洞府。
她的洞府門口種著幾叢翠綠的寒星草,開著細碎的藍色小花,散發著淡淡的寧神香氣。
吳久安抬手,輕輕叩響了門環。
片刻,石門無聲滑開。
蘇晚晴站在門內,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襯得她膚色愈發白皙。
她似乎剛結束修煉或是煉丹,身上還帶著一絲淡淡的藥草清香,鬢角幾縷青絲被汗水濡濕,貼在光潔的額角。
看到吳久安和他手中的麻袋,她清麗的臉上露出一抹溫婉的笑意。
“吳道友?快快請進。”她的聲音很是柔和。
“不必了?!眳蔷冒矊⒘硪淮竟冗f過去,語氣平穩,“今年新收的玉靈稻。靈氣尚可,用來熬粥或蒸飯,對溫養經脈也有些益處?!?
蘇晚晴雙手接過袋子,指尖不經意間觸碰到吳久安遞袋子的手。
她微微一怔,隨即臉上飛起兩朵不易察覺的紅霞,迅速低下頭,聲音更輕了幾分:“這...這太貴重了。多謝吳道友的記掛?!?
“自家種的,不值什么?!眳蔷冒舱Z氣依舊平淡。
他目光掠過蘇晚晴微紅的耳根,并未停留。
“我還有事,先回了?!闭f罷,微微頷首,轉身便走。
蘇晚晴站在門口,看著那挺拔而略顯清瘦的背影消失在他洞府的大門后,才抱著那袋猶帶土地余溫的靈谷,慢慢退回洞府。
大門合攏前,她忍不住又朝門外望了一眼,眼中神色復雜,有感激,有暖意,也有一絲難言的失落。
回到自己的洞府,吳久安將留給柳蕓兒的那三十斤小袋稻谷收好。
剛在廳中石凳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涼透的粗茶,石門禁制便傳來一陣輕微的波動。
“吳大哥?在嗎?”是柳蕓兒的聲音,帶著一絲輕快。
大門開啟。
柳蕓兒俏生生地站在門外,手里提著一個油紙包,誘人的肉香絲絲縷縷地飄散出來。
她今日穿了件水紅色的羅裙,襯得膚色嬌艷,發髻間簪了一支新打的赤火玉簪,隨著她輕盈的步子微微晃動,整個人像一朵盛放的芍藥。
“好香!是靈獸肉?”小白早已像一道白色閃電般從靈池邊竄了過來,圍著柳蕓兒的裙角打轉,毛茸茸的大尾巴搖得像風車,琥珀色的眼睛里滿是熱切,喉嚨里發出急切的“嗚嗚”聲,前爪甚至搭上了柳蕓兒的裙擺。
“哎呀,小白!饞貓鼻子真靈!”柳蕓兒咯咯笑著,蹲下身,將油紙包放在地上打開,里面是幾大塊烤得金黃流油、香氣撲鼻的巖羊肉。
“喏,給你的!百草閣廚房剛烤好的,知道你最饞這一口了!”
小白歡呼似的“嗷嗚”一聲,立刻埋頭苦干,小口卻飛快地撕咬著鮮嫩的羊肉,吃得頭也不抬,尾巴尖兒幸福地卷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