稅吏走后，齊永年扶著陳伯回到屋內。老人的草屋比他想象的還要簡陋，墻角堆著幾袋干癟的谷子，灶臺上的鐵鍋邊緣已經開裂。陳伯顫抖著點燃油燈，昏黃的光線映照出墻上斑駁的水痕。

“永年啊，你這孩子...“陳伯抹了把臉，皺紋里嵌著未干的淚，“那可是你攢了三年的盤纏。“

齊永年低頭看著掌心那道淡金色紋路，它正隨著他的呼吸微微發亮。“錢財乃身外之物。“他聽見自己說，聲音陌生得像是另一個人，“陳伯待我如親子，這點銀子算什么。“

老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齊永年連忙為他拍背。當他的手觸碰到陳伯佝僂的脊背時，掌心的金紋突然變得滾燙。一股暖流從指尖涌入老人體內，咳嗽聲戛然而止。

陳伯驚訝地抬頭：“奇怪，胸口不悶了...“

齊永年收回手，金紋的光芒漸漸隱去。他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這絕非尋常醫術能做到的事。那些夢境中的白光，漂浮的球體，還有低語的人影...莫非都與此有關？

“陳伯早些休息，學生告退。“他匆匆起身，不敢再看老人困惑的眼神。

夜風裹挾著泥土的腥氣拂過臉頰。齊永年站在自家庭院里，仰望星空。銀河如練，繁星似塵，卻有一處格外明亮——北斗七星中的天樞星正閃爍著不自然的紅光。

“第一個錨點，已就位。“

那聲音又來了，像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齊永年捂住耳朵，卻無法阻擋這聲音的侵入。恍惚間，他看見無數畫面在眼前閃回：燃燒的城池，斷裂的玉璽，堆積如山的典籍在火中化為灰燼...

“啊！“他跪倒在地，指甲深深陷入泥土。胸口的“心之力“劇烈跳動，如同一顆即將破體而出的心臟。

當劇痛終于消退時，齊永年的衣襟已被冷汗浸透。他踉蹌著爬起，發現手腕內側浮現出三個細小的光點，排列成三角形狀。觸碰它們時，一段陌生的記憶突然涌入：

青石鋪就的廣場上，數百名學子席地而坐。高臺上，一位白須老者正在講學：“...故曰：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

“稷下學宮...“齊永年喃喃自語。這是筆記上提到的地名！他沖進屋內，翻出那本殘破的筆記，借著月光仔細查看。紙頁邊緣那些看似雜亂的符號，此刻在他眼中竟組成了清晰的星圖——與今夜天空的排列一模一樣。

“這不是巧合。“他撫摸著筆記上的字跡，確信這是自己的筆跡，卻對寫下這些內容毫無印象。最奇怪的是，筆記中提到的“龍場驛““海瑞的棺材“都是后世才有的典故，而他現在所處的時代明顯是更早的朝代。

（我到底遺忘了什么？）

雞鳴時分，齊永年才勉強合眼。他夢見自己站在一片虛無中，面前懸浮著七個光球。每個光球里都有一幅畫面：私塾中發芽的柳枝，陳伯感激的淚眼，稅吏驚恐后退的腳步...

“七德聚，天命改。“一個模糊的人影對他說，“你已點亮'仁'與'勇'，尚缺五德。“

齊永年想追問，人影卻化作青煙消散。他伸手去抓，卻撲了個空，猛然從夢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