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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九門聚霜甲,鐵槍裂驕兵

德勝門大營的牛皮帳里,牛油燈芯“噼啪”爆著火星。潘云騰等將正焦急的等待著徐承略。

高敬石甲葉嘩嘩作響,在帳中來回踱步。

王來聘用粗布擦拭著雁翎刀,猛地按住刀柄:“老高別晃了!再晃刀鞘該磨穿了?!?

“城外京觀堆著百姓人頭!”高敬石踢翻矮凳,“建虜囂張至此,俺恨不得現(xiàn)在就開城門!”

朱可貞將矮凳扶好,尚未好利索的疤痕隨眉峰繃緊:“食其肉、寢其皮都輕了——”

話未落,白慧元輕叩桌案,短須下笑意從容:“督師必能請旨?!?

高敬石撇嘴:“你會算卦?”

“非算卦,是算人心?!卑谆墼父箘澾^輿圖上的“皇城”標記,

“當今陛下繼位以來,哪次戰(zhàn)事不催?滿桂戰(zhàn)永定門、趙率教救遵化,哪次不是急詔頻傳?

如今后金圍城,皇帝比咱們更急,只是朝中無策。督師此去,正是遞梯子。”

正在此時,帳外突然傳來戰(zhàn)馬嘶鳴聲,徐承略染著霜寒的鐵甲已撞進大帳。

手中黃綾詔書在朔風里獵獵作響,宛如裹著龍吟的烽火。

也就是這一日,既崇禎二年,臘月二十八,三千陜西邊軍夤夜抵京,鐵甲撞碎右安門積雪。

翌日晨鐘未響,九千關寧鐵騎踏破廣渠門晨霧,祖大壽馬槊挑落檐角冰凌。

同日午時,殘甲浴血的宣府軍與大同軍合流于德勝門軍營。

三千人沉默列陣,刀痕累累的盾牌拼出宣大兩鎮(zhèn)最后的鐵壁。

徐承略按劍巡營,殘破旌旗朔風中如利戟指天。

能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哪個不是刀頭舔血的百戰(zhàn)死士?

“好!”他猛擊胸甲,豪氣干云!還從未打過這么富裕的仗!

三千柄腰刀應聲出鞘,寒光劈開京畿陰云:“后金的血該澆透永定河了!”

暮色四合時,李邦華率三千鐵甲踏碎了德勝門的石板。

這是從京畿各地駐軍中,為徐承略遴選出來的精銳。

他們甲胄上猶帶著薊州的雪痕、通州的寒霜,更有人腰間懸著京營夜不收的三連發(fā)手弩。

此刻,這些染血的刀刃終是歸了徐承略的虎符。

校場凍土泛著青灰,三千鐵甲如刀槍栽進土里,驚的鴉雀飛起。

徐承略按劍而立,目光掃過前排老卒——

古銅色面龐上刀疤縱橫,腰間雁翎刀的刀柄磨得發(fā)亮,鐵血之氣混著戰(zhàn)馬的腥臊撲面而來。

最令他心弦震顫的是竟有八百鐵騎,甲光灼目如銀龍翻浪。

徐承略喉結滾動,指腹無意識摩挲著劍柄螭紋,眼底終于漫上一絲熱意。

此處,不僅有隨自己從尸山血海里蹚出來的百騎,還有宣大殘軍的百余精騎。

算上這八百驍騎,自己麾下鐵騎竟破千數(shù)。

“伯衡可看出門道?”李邦華的聲音自側后方傳來。

兵部右侍郎特意卸了官服,腰帶上的玉玨輕晃,袖口還沾著星點泥漬,顯然是一路跋涉至此。

他得意的虛指騎兵方陣:“各營總兵跟我打擂臺呢。通州王參將抱著花名冊蹲在城門口,

說“我這二百騎是穿開襠褲就練騎射的子弟兵,選了他們比扒我皮還疼”。”

他忽然笑出了聲,指著新騎中某個絡腮胡騎兵,

“那漢子本是薊州前鋒營的,他們總兵派快馬追到了京師,到底沒追上咱的調令?!?

徐承略看著校場中央的三千鐵甲,頻頻頷首。

目光移向東面,那里是自己的原從舊騎;再轉向西面,那是三千宣大悍卒所在。

六千精銳盤踞校場,雖無聲,但散發(fā)出的殺氣,卻沖的鴉雀振翅驚走!

校場東頭忽炸起一聲砂紙磨骨般的嗤笑,正是跟隨徐承略與后金血戰(zhàn)連場的老騎。

“披得光鮮有甚用?”說話的是百騎里的黑面獨眼漢子。

一眼蒙黑布,一眼露兇光,正是百騎老兵“獨眼龍”。

他獨眼掃過新騎锃亮的甲胄,喉間滾出一聲餓狼護食般的低咆:

“永定門剁翻三十顆韃子頭那會兒...”突然啐口唾沫,“最慫的弟兄刀把子都沒軟!”

刀尖突然抵地,“咱這身腥氣是刀快刮出來的,不是鐵片子晃出來的!”

話落,百騎同時揚蹄嘶鳴,爆發(fā)出的血腥殺伐之氣轟然涌動。

他們要讓這些新來的與宣大殘部明白:

唯有他們,才是跟隨督師從尸山血海中滾出來的鐵桿心腹!

唯有他們,才配稱得上督師麾下最死忠、最剽悍的鋒刃!

這頭等精銳的旗號,除了他們,誰也甭想染指!

百余老騎,放開氣勢,直沖得旌旗翻卷,殘陽蒙塵;鐵蹄踏處,凍土震動,竟蕩起金戈般的嗡鳴。

“呔!那黑炭頭!你們是能打,爺爺們認!”

校場西側宣大百余精騎里跳出個鐵塔般的漢子,胸前鐵甲布滿刀痕。

那鐵塔漢子咧嘴一笑,露出被煙草熏得焦黃的槽牙,“但咱宣大鐵騎,也是刀口舔血的主!”

說到這里突然暴喝一聲:“見過被踏平的尸山?jīng)]?聽過震天的戰(zhàn)鼓沒?”

鐵塔般的漢子猛拽韁繩,戰(zhàn)馬人立嘶鳴。

百余宣大鐵騎同時翻腕亮刃,刀脊反射的血色殘陽潑滿城墻。

他們同樣是百戰(zhàn)淬出的鐵血精銳!骨子里同樣淬著不滅的傲氣!

刀鋒下凝著睥睨諸軍的威勢!為督師效死之心,更是堅逾精鋼!

宣大鐵騎戰(zhàn)馬鬃毛炸立,前蹄刨地聲如悶鼓,后蹄鐵掌刮起碎石飛濺,生生將夯土刮出半尺深溝。

徐承略嘴角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

三股驕兵悍將,恰似三柄未開刃的寶刀。今日這番較勁,正是要以彼此為磨刀石!

“哈!哈!哈!”

忽的,一老將自新騎陣中催馬而出,面色古銅,精神矍鑠,花白胡須飄灑胸前。

手中鐵槍揚起,聲若銹刀刮骨:“聒噪!宣大的崽子聽好了——老朽在貴州剁狼頭那年,你們爹娘還沒滾到一個炕上!”

老將說完,轉向徐承略舊部,“永定門外,老朽若是跟著督師——”

雙目微瞇,手捋須髯緩緩出聲:“老子砍的建虜腦袋,夠壘成你們祖墳的鎮(zhèn)魂塔!”

老將虛空挽了一個槍花,“都他娘給老子收聲!這鐵槍挑過萬歷三十三年的逆賊——”

徐承略盯著那式槍花收招的尾勢,眸中精光一閃:

庖丁解牛,神技自顯。能將鐵槍用至此等境界,必是良將。

老將花白胡須上沾著唾沫星子,鐵槍虛空劃過徐承略舊部及宣大精騎。

“輪得到你們這群沒凍掉過腳趾頭的崽子耍橫!”

校場死寂!

老將花白須發(fā)在朔風中如敗草狂舞,鐵槍橫沉,身形挺拔如定海鐵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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