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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鷹羽過處,青史留痕

帳外忽傳來“噔噔”腳步聲,叫做雷虎的漢子探頭進(jìn)帳。

“徐將軍,滿總?cè)謳だ锼幑拮哟蚍亓耍且娔!?

滿桂并沒有單獨在大帳養(yǎng)傷,而是和諸多傷兵同處一地。

徐承略掀開帳簾時,滿帳的藥香混著血腥味便撲鼻而來。

滿營傷兵看到他愣怔片刻,突然激動的以刀擊盾。

“恩公!是恩公!”飽含敬意與感恩的轟鳴,在低矮的營帳內(nèi)轟然回蕩!

金鐵聲驚得醫(yī)官手中銀針墜地,在青磚上跳起三寸高。

“都他娘躺好!”滿桂渾身裹著滲血的繃帶笑罵,“讓徐總兵看看你們這些慫包!”

徐承略星目掃過帳內(nèi),微微頷首致意,快步趨至榻前,修長有力的手按住欲掙扎起身的鐵肩。

“滿兄,傷重,勿動。”聲音清朗,卻似沉鐵墜地,不容置疑。

那聲“滿兄”,令滿桂眼里發(fā)光。他咧開干裂的嘴唇,笑聲嘶啞滾燙:

“好個伯衡!西山…那龍?zhí)痘⒀ǎ℃i不住你這柄開天的利刃!”

他伸指如戟,猛地向下一劈,“一把火!三千,整整三千鑲黃旗的精銳啊…

燒成了灰!痛快!真他娘的痛快到骨子里!”

徐承略面容含笑,“僥幸而已,當(dāng)不得滿兄驍勇絕倫!”

“哈!莫哄老子!”滿桂粗糲的大手拍在徐承略臂上,

“大明第一將?當(dāng)?shù)茫‘?dāng)?shù)锰旖?jīng)地義!十七歲…十七歲的緋袍啊!”

他喉結(jié)滾動,眼底有著化不開的狂喜與驕傲,隨即化為磐石般的守護(hù)意志。

“這緋…是用韃子的血…用你的命…染透的!聽著——”

他布滿老繭的大手死死攥著身下氈子,

“俺老滿這口刀,卷了刃又磨了十八回!遼東的、薊鎮(zhèn)的、宣大的…

大明多少虎將,砍了半輩子韃子的腦袋,堆在一起…也他娘抵不上你這一把火燒得透!哪個雜碎敢嚼舌頭?”

他猛地嗆咳,血沫溢出,眼神卻兇戾如受傷的猛虎,“先問過俺老滿這口...還能喘氣的刀!”

親兵急呼,徐承略已搶過布條,動作輕柔地拭去他嘴角血沫,聲音沉穩(wěn):

“兄長莫激動,非議于我,不過浮塵。”

滿桂胸膛起伏稍緩,虎目望向徐承略時卻閃過一絲躲閃,喉頭滾動:

“兄弟在絕地獨擋千軍時,俺卻像個斷了脊梁的廢人,躺在這里…聽著你的血染征袍!”

滿桂對那日不能馳援還在耿耿于懷,大手猛的抓住徐承略手腕,喉間滾出嘶吼:

“萬幸…蒼天有眼!你若真折在西山!

俺就是爬,也要爬到黃臺吉的汗帳,用牙也要撕開他的喉嚨!祭我兄弟!縱魂飛魄散…此恨…不消!”

徐承略看著纏滿繃帶的悍將,心中激蕩起伏。

只因永定門救他一命,這個蒙古漢子便恨不得將心肝掏出來!

徐承略反手握住滿桂的大手,“滿兄好生靜養(yǎng),待痊愈后,你我兄弟,并肩踏破赫圖阿拉!”

“好!”滿桂胸腔共鳴,嘶啞。

“好!”喉骨迸發(fā),裂帛。

“好!!”耗盡心血的絕唱,微弱卻狂放!

每一聲,都震得繃帶下血色怒放,蠟黃的臉涌起病態(tài)潮紅。

他喘息著,忽從枕下抽出一支鷹羽箭。

箭桿上深褐色的血跡已沁入木紋,白羽殘缺處用金線細(xì)細(xì)纏補(bǔ)。

“天啟六年,寧遠(yuǎn)城頭,老子用這箭射穿了阿敏的織金龍纛!”滿桂的拇指摩挲著箭鏃上的豁口,

“那狗崽子嚇得墜馬,鑲藍(lán)旗大纛倒卷著砸死三個巴牙喇!”

滿桂將鷹羽箭重重拍進(jìn)徐承略掌心,虎目映著跳動的炭火,灼灼逼人:

“拿著!哪天老子戰(zhàn)死了…你就拿它捅進(jìn)皇太極的眼窩!要是捅不著——”

他目光掃過地上潑灑的藥汁,聲音陡然拔高,“就帶老子的魂過山海關(guān)!踏平虜庭!”

徐承略指尖感受著箭桿的冰冷與沉重,忽地解下腰間一物——一條草繩上串著三十七枚鑲白旗銅扣。

“渾河水急,只撈得這些。”少年將銅扣拍在案上,每一枚都帶著渾河的冰寒。

滿桂雙眼陡然瞪圓,抓起銅扣串甩得嘩啦作響:

“好!好!明日就掛上永定門樓,饞死城外那些鑲白旗的狼崽子!”

帳外戰(zhàn)馬突然嘶鳴,驚起寒鴉掠過虛空,羽翼拍碎了滿地清霜。

徐承略自滿桂那里出了大帳,心緒尚未平靜,便看到王承恩領(lǐng)著兩名小宦官迎面走來。

“徐總兵,可讓咱家一陣好找。”王承恩未語先笑,說話間已是來到近前。

徐承略忙抱拳一禮:“公公何以至此?”

他心中不解,為何今日剛從皇宮出來,王承恩后腳又至?

“徐總兵日后無需住在此處。”王承恩拂塵一甩,指向軍中營帳,“陛下特賜下府邸一座。”

徐承略心中驚訝,這就賜下府邸了?賞賜來的何其速也!再者,朝堂之上亦從未提及此事啊!

“伯衡且隨咱家走一遭。”王承恩笑著一把拉過尚在發(fā)愣的徐承略,“皇爺對你可是榮寵之至吶!”

府邸是德勝門內(nèi)白米斜街的一處老宅,隔著一里便是凍硬的積水潭,能望見西北角樓戍衛(wèi)的火光。

日影西斜,王承恩手指匾額上“徐府”兩個漆金大字,顯然是新掛上去得,“伯衡,此處便是了。”

門前的一對漢白玉石獅,平白為這府邸增添了一絲威嚴(yán)。

王承恩的皂靴踏上白玉臺階,意味深長笑道:“此處乃是四進(jìn)的院子,原是李如柏別院。”

老太監(jiān)指尖拂過門環(huán)上褪色的鎏金螭紋,“萬歷爺最愛在此聽雨觀荷。

李總?cè)秩ズ螅苏諔邑ポd,非社稷砥柱,不入此門吶。

穿過府門,宮里的宦官已將此處滌除塵垢,還以清寧之境。

前院老槐枝椏如鐵,積雪壓斷的枯枝斜插在石井欄邊,三兩宦官正在清理。

徐承略的目光被井欄旁一道深深刻入青石的刀痕吸引。

那痕跡雖經(jīng)歲月磨蝕,其凌厲的走勢卻依舊透著一往無前的決絕。

李如柏!一個名字帶著金戈鐵馬之聲撞入腦海!

他乃是雄踞遼東的李成梁次子,萬歷三大征,有其赫赫戰(zhàn)功!

寧夏平叛(哱拜之亂),他率遼東鐵騎千里馳援!親冒矢石,率先登城,刀光所向,叛酋授首!

那一戰(zhàn),奠定了其“李氏虎子”的威名!

朝鮮抗倭(壬辰倭亂),李如柏三千精騎強(qiáng)渡鴨綠江。

碧蹄館血戰(zhàn)!他面對數(shù)倍于己的倭寇精銳,身中數(shù)箭而不退,為后續(xù)明軍主力打開通道,挽救危局!

憑此兩役之功,李如柏晉身大將,威震九邊。

然…盛極而衰!薩爾滸之戰(zhàn)!

那場埋葬了大明國運的驚天慘敗!他聞中路杜松敗訊,竟逡巡不前,繼而倉惶退卻!

雖保大部兵馬,卻坐視友軍覆亡,喪盡戰(zhàn)場膽魄!

敗報傳至京師,舉國嘩然!“畏敵如虎”、“喪師辱國”的唾罵如潮水般涌向這曾煊赫的府邸。

朝廷念及李氏舊功未予嚴(yán)懲,但李如柏在無盡的羞憤與絕望中,引刀自刎于這正廳梁柱之下!

血染丹墀,李氏將門最后的輝煌…戛然而止!

指尖撫過那道冰冷刀痕,仿佛能感受到昔日主人揮刀時的豪情與最終自絕時的悲涼。

徐承略心頭如壓巨石,一股寒意自脊椎升起。

碧蹄館的悍勇,薩爾滸的怯懦;平叛的殊勛,喪師的罵名;御賜的榮寵,自刎的終局…

這宅邸的每一片磚瓦,都浸透著功名榮辱的無常與為將者的千斤重?fù)?dān)!

皇帝將此宅賜予自己,豈止是恩寵?分明是…一座以血鑄就的警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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