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挾天子
- 挽明:從揚州十日開始再造乾坤
- 寧二郎
- 4507字
- 2025-06-07 08:00:00
“兩三個月……”
朱慈烺沉吟思索著,自己剛穿越過來的時候正是在山海關(guān)的戰(zhàn)場上,當(dāng)時應(yīng)當(dāng)是1644年五月,據(jù)自己前世所知,1644年也就是崇禎十七年農(nóng)歷三月十七日,闖軍攻陷北京,崇禎自縊,明朝滅亡。
其后太子朱慈烺被闖王李自成俘虜一并前往山海關(guān)攻打那個大漢奸吳三桂,此戰(zhàn)李自成大敗而歸,此后朱慈烺不知所蹤。
而剛穿越過來的自己當(dāng)時正好就在山海關(guān)的戰(zhàn)場上,當(dāng)時已經(jīng)是崇禎十七年的四月了,如今將近兩個多月過去了,那么此時應(yīng)當(dāng)是……崇禎十七年六月!
陜西的麥子屬于冬小麥,一般在次年五月底到六月之間收獲,所以此時最晚也絕不會過七月初!
難怪,難怪……
朱慈烺揉捏著下巴低著頭思索著,這個時間點,想必李自成已經(jīng)在北京城倉惶稱帝之后西逃了,清軍……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占領(lǐng)北京了吧。
想到這兒朱慈烺的心又是往下一沉,連帶著眉頭也緊緊的蹙成了一個疙瘩。
“小爺?”
阿寶有些小心翼翼的看向朱慈烺,朱慈烺回過神來回頭看了一眼阿寶,卻依舊是眉頭緊皺,胸口壓了塊大石一般悶悶不樂。
阿寶見狀以為朱慈烺在擔(dān)心被闖軍撞到,因此主動安慰道:“小爺放寬心,咱們托庇在寧鳩山人府上,十里八鄉(xiāng)的子弟都敬重的老先生了,闖軍不會為難咱們的。”
朱慈烺聞言并未寬慰,相反卻是越發(fā)的表情沉重了,只是沉沉的嘆息一聲:“我所懼者,非賊也,只恐……唉。”
朱慈烺搖搖頭,阿寶有些疑惑的看著朱慈烺,不知道他在說些什么,朱慈烺卻是沉默的看向遠(yuǎn)處花園之中,正是初夏時節(jié),草叢中野蜂狂舞,朱慈烺緊緊的抿著嘴……
“只怕,腥膻一朝,香花不再,一朝落紅入泥,山河失色,則我為千秋萬世之罪人啊……”
阿寶依舊沒聽懂朱慈烺的話,反倒是一旁的穆虎,神色微微一動,卻是依舊如木雕一般低著頭沉默著。
朱慈烺站在游廊上看著遠(yuǎn)處的心中酸澀越發(fā)的灼燒,只有獨自垂頭喪氣的嘆息不止,這個時候,卻見花叢之中一閃而過一道倩影。
朱慈烺眼角一亮,轉(zhuǎn)頭看去,只見一女子立于花叢畔,似乎也是發(fā)現(xiàn)了朱慈烺,微微有些驚訝,隨后仿佛想清楚了朱慈烺的身份了,微微的福禮低頭示意了一下,便是腳步略微急切的在侍女的攙扶下轉(zhuǎn)身離去。
她雖生的不算驚艷,卻有一種古典仕女的端莊優(yōu)雅,眉眼之間也頗為大氣,就連此時略微羞澀的轉(zhuǎn)身離去,也顯得有禮有節(jié),于花叢畔回眸時微微一笑……
朱慈烺沉默的看著,阿寶見狀,上前輕聲道:“寧鳩山人的千金。”
朱慈烺看著那女子的背影,緩緩的點了點頭,并未說什么,只是方才那女子的明媚,卻也叫朱慈烺心情稍微好了些許,也就沒有感春悲秋了,腳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因為朱慈烺的身份,原本此間主人也就是那位寧鳩山人寧浤是要將正房讓給他住的,只是朱慈烺給推辭了,表明自己的身份此時還十分隱秘,最好能夠秘密行事,住在主人家的正房未免有些太驚世駭俗了。
如此才算是打消了寧浤的想法,選擇了內(nèi)宅深處一處比較幽靜的房間給了朱慈烺暫時棲身。
雖然幽靜,但是該有的設(shè)施是一樣不少的,甚至為了迎合朱慈烺的身份,寧浤還派人好生重新灑掃裝扮了一番,雖肯定是遠(yuǎn)遠(yuǎn)不如皇宮的,但本身這個朱慈烺也沒享受過幾天皇宮的日子,因此他倒是沒感覺有什么差別來。
在阿寶的侍候下梳洗了一番,一開始剛穿越過來的時候朱慈烺也是有些不適應(yīng)的,但是慢慢的也是為了不引人懷疑,也只能強忍不適的硬挺著了。
尤其是這個趙寶還是朱慈烺從小到大的玩伴和奴仆,朱慈烺一開始不接受還能說是因為受傷了,現(xiàn)在好了還不用,難免就有些引人懷疑了。
原本按照規(guī)矩朱慈烺入睡之后應(yīng)該是有小太監(jiān)站在外面侍候的,只是現(xiàn)如今是什么情況,身邊兒就只剩下高起潛和趙寶兩個太監(jiān),以及少數(shù)幾個錦衣衛(wèi)以及高起潛的家仆了。
你要讓堂堂的遼東監(jiān)軍太監(jiān)給你看門也不現(xiàn)實,所以自然也就只能是落到了趙寶身上。
朱慈烺也不愿意為難趙寶,只是表示一切事急從權(quán),沒必要給自己安排守夜的人了,只讓趙寶睡在自己旁邊的院子,自己有事再叫他就是了。
因此侍候了朱慈烺梳洗完畢之后,趙寶就端著朱慈烺的洗腳水告辭了,朱慈烺本人則是雙腿盤于榻上,腰背緩緩?fù)χ保詰阎刑统隽艘粋€銅鏡……自從山海關(guān)一戰(zhàn)之后,朱慈烺的胸前就總是揣著這枚小銅鏡了……
而因為從懷中掏出了東西,本就寬松的燕居服自然是徹底散開來,露出了胸口一道猙獰的刀口斜著從心臟處直劈到肩膀!
朱慈烺舉著小銅鏡左右照了照,又是頹然的一低頭:“你說你啊,死就死了,還連累我來受罪干什么?”
朱慈烺長長的吐出口氣,再次抬起頭看向銅鏡中的那人:“高起潛那個死太監(jiān)今天敢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不給你我面子,恐怕再一次證實了我的想法。”
“山海關(guān)之戰(zhàn)吳三桂那個大漢奸既沒有殺咱們,又沒有俘虜咱們?nèi)カI給多爾袞,相反讓高起潛帶著咱們在皇姑寺躲了那么長時間,一開始我還真以為是古今中外的天下人包括我在內(nèi)皆錯看了他吳長伯,莫非這位平西伯竟還真是大明頂梁柱,架海紫金梁?”
“然而高起潛對我的態(tài)度讓我產(chǎn)生了懷疑,他們的態(tài)度完全不像是對待未來的皇帝,相反,就是對一個已經(jīng)失了勢的亡國太子!”
朱慈烺雙眼微瞇,他揉捏著下巴,銅鏡反射的燭火微微的在他眼中晃動著:“那么既然如此,吳三桂為什么不把我直接交給多爾袞以求個前程,反倒是讓高起潛秘密的將我給帶到陜西來呢?答案只有一個……”
朱慈烺抬起眼簾和鏡中的自己對視著,眼中光芒四射:“他要做大明朝的曹孟德!”
朱慈烺起身緩緩的踱著步:“擁太子入關(guān)中,封鎖潼關(guān),黃河兩分,既沒有江南陪都掣肘,又無敵國外憂,他吳長伯就是名副其實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大權(quán)在握,廢立一言以蔽之!”
“那么對待一個傀儡皇帝,自然沒有必要太客氣,高起潛,也知道這個道理!”
朱慈烺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手中的銅鏡,轉(zhuǎn)頭看向一旁梳妝臺上的銅鏡,和那模糊的身影隔空對視著:“我不知道歷史上的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既然歷史上的吳三桂沒能走到這一步,就證明……”
“能破局!”
朱慈烺閉目靠在椅子上輕輕的敲擊著銅鏡思索著,直到燭火爆出了最后一個燈花,光芒漸漸湮滅在黑暗中,朱慈烺才緩緩的睜開眼,長嘆一聲。
穿越者最慘的莫過于自己了吧,穿越到1644年的大明,還是崇禎帝的太子,能和這個天崩開局相比的恐怕只有“大哥咱們要過玄武門了”“大帥前面就是皇姑屯”了吧……
想來只要是中華兒女,只要是穿越到這個時代的就沒有一個不想抗清的,只是他要抗清,卻連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了!
想當(dāng)初就算是那個可達(dá)鴨,身邊好歹還有御前班直還有一幫文臣武將護持,好歹還能去杭州保命,好歹還知道個岳武穆,自己呢?
身邊還剩下三四個錦衣衛(wèi),卻也不是效忠自己的甚至是監(jiān)視自己的,還剩下個遼東監(jiān)軍高起潛,明擺著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背后還有個已知明確的漢奸吳三桂對自己別有用心……
這個時間點南明那幫人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最后敲定了由福藩繼統(tǒng)了吧?鳳陽總督馬士英臨時跳反背刺了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朱由崧這個無能的色懶在四鎮(zhèn)軍閥的扶持下正式于這個月月初于南京登基稱帝年號弘光。
也因為這個原因,南明從建立伊始,就陷入了軍閥橫行霸道以及文官內(nèi)部的重重內(nèi)斗之中,一年的時間內(nèi)毫無作為,坐視河南山東盡入滿清治下,乃至于淮北淪陷,清軍鐵蹄之下,危若累卵之時,依舊深陷詭譎的迷案之中,不可自拔……
當(dāng)務(wù)之急,是盡快脫離吳三桂的掌控,如果真的如吳三桂所想一般被挾持進了西安,自己最好的下場是淪為吳三桂的玩具,最壞的下場是吳三桂也擋不住滿清鐵騎,最后大家一塊兒玩兒完!
離開陜西,經(jīng)黃河入海南下,不只是救大明,更是救自己!
朱慈烺輕聲呢喃著:“救天下,救中國,救……大明……”
在燭火漸漸湮滅之中,他的眼皮也越來越沉重,只剩下一聲聲呢喃在夜色中消散……
“叮鈴鈴~”
“歡迎光臨,請問您要看點兒什么?”
玻璃展柜后面的青年放下了手中的鑷子,將右邊眼睛的微型放大鏡也摘了下來,揉了揉眼睛溫和的笑著看向來者。
一個穿著白色馬褂的老者緩緩的走了進來,看了一眼青年,又掃視了一眼四周:“老周不在?”
青年笑了笑:“他不在,我是他學(xué)生,您有什么事兒嗎?”
老者上下掃量了一下青年不屑的撇了撇嘴:“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你這小的年紀(jì)也敢學(xué)人家看古董鋪子啊?”
青年笑了笑:“單獨肯定是不敢的,只敢給您粗略的看看,具體怎么樣,還要等周老師回來給您看。”
老者這才是上前將手中捧著的一個長條盒子放到了玻璃展柜上,隨后輕車熟路的躺到了一旁的藤椅上:“成吧,讓你們這些小布袋兒長長見識也成,那就請小先生掌掌眼?”
青年笑著:“不敢,我姓朱,您叫我小朱就行了,我也是今年剛考上研跟上周老師的。”
老者似乎是對此不感興趣只是擺手示意他看東西,青年也不介意,笑著打開來那盒子,老者反倒是主動攀談了起來:“你姓朱……好姓啊,鳳陽的那個朱?”
青年笑著道:“那可攀不上,北方人,家里早沒族譜了。”
老者哼哼了兩聲:“八九不離十,老朱家,能生啊!”
青年只是笑了笑,伸手將盒子內(nèi)包裹那東西的報紙揭開,待看清里面那東西之后,即使是一直以來都維持著溫和笑意的少年都繃不住了,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了兩下……
老者則是端起一旁的茶碗:“我說小朱先生,看得明白嗎?”
青年無奈的將那盒子緩緩轉(zhuǎn)了過去面向老者,只見那盒子里赫然躺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劍!
劍身恍若秋水的八面漢劍,劍柄飾以奢華的黑金紋樣,劍鐔則是以鬢發(fā)須張的純金獅子,雙眼飾以兇威閃閃的血紅寶石,煞是威風(fēng)!
青年卻是萬分無奈的對老者道:“您覺得……還有看的必要嗎?”
老者直接蹦了起來:“怎么沒有啊?我說你到底會不會看啊?這是什么意思你明白嗎?你給我解釋解釋這是什么意思!”
青年無語的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寶劍,對老者越發(fā)無奈道:“我就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您這玩意兒總不能是大英博物館一件您一件吧?”
老者直接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你懂個屁!老子就知道你小兔崽子什么也不懂,你看的明白嗎你?你知道老子玩這些玩了多少年嗎?比你小兔崽子歲數(shù)都長!”
青年心下里奇怪腹誹老師怎么會認(rèn)識這種人,面上卻是認(rèn)真的看著老者面無表情的一字一句道:“我可以負(fù)責(zé)任的告訴您,東西是新的,毫無爭議的新。”
老者也果然漲紅了臉,上前直接奪過了劍,誰知此時青年正抓著劍身,老者一抽,青年急忙松開手,卻還是晚了,手上登時一道血痕!
“你!”
青年有些生氣的抬頭看向老者,卻突然只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他雙眼發(fā)直的看向那笑意吟吟的上前的老者,只見他嘴一開一合,卻聽不清在說些什么。
青年心里咯噔一聲,壞了,不會被下了藥了吧,一雙越發(fā)發(fā)直的眼睛卻是看向那劍鐔上的獅子,和那血紅的眼對視著,對視著,漸漸陷入了黑暗之中……
等到青年再次悠悠然睜開雙眼,一片迷蒙之中,只見一血紅的眼看著自己,寒光閃爍……
青年睜眼看去,只見一人身著盔甲頭戴范陽笠雙眼血紅的看著自己,那雙瘋狂的眼中有著幾分不可思議:“娘的你怎么不死!你怎么還不死!啊!!!”
青年瞳孔微縮同樣驚恐的大叫著手腳并用向后躲去,誰料眼前之人卻硬生生被一箭正中咽喉!
灼熱中帶著幾分腥臊的鮮血撲在青年的臉上,讓他竟失了聲,只是驚恐的看著眼前之人捂著鮮血噴涌的脖子瞪著眼睛支支吾吾的倒在地上,抽動兩下,漸漸沒了聲息……
死,死人了……
“殿下!我找到殿下了!嗚嗚嗚!殿下……啊!殿下受傷了!快來人!快來人啊!”
青年滿眼懵的環(huán)視四周,只見一群身著另一種顏色盔甲的人將他圍了起來,突然沖出來一個身著內(nèi)侍服飾的人撲在自己身上一陣大哭,緊接著四周的人齊刷刷的對著他跪了下來,四周炮火連天,轟鳴聲,喊殺聲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