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要穿透那層玻璃，穿透那些儀器，將他的靈魂從死神手中硬生生拽回來。

“抽我的血。”她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儀器的滴答聲和壓抑的抽泣。

所有人都愣住了，愕然地看著她。

“薇薇……”蘇婉清虛弱地呼喚，以為女兒悲傷過度。

凌悅薇猛地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林婉瑤，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地重復：“林醫生，抽我的血，輸給他，現在，立刻！”

林婉瑤震驚地看著凌悅薇，作為一名頂尖的軍醫，她太清楚顧云衍現在的情況意味著什么。

腦死亡，器官衰竭，這已經不是任何輸血或常規醫療手段能夠挽回的。

她下意識地搖頭，聲音帶著疲憊的理性：“薇薇，沒有用的！他的身體機能已經全面崩潰，血液系統也……”

“抽我的血！”凌悅薇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瘋狂和決絕，她一步上前，幾乎要撞在玻璃上，眼睛死死盯著林婉瑤，“我的血不一樣！你忘了我的血能做什么嗎？你忘了在實驗室里，那些瘋子為什么抓我嗎？”

她的話如同驚雷，劈開了絕望的陰霾，也喚醒了眾人幾乎被遺忘的記憶。

凌悅薇那特殊血液的治愈能力。

林婉瑤渾身一震，臉色變幻不定。

作為參與過凌悅薇身體檢查和后續研究（在極其保密狀態下）的醫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凌悅薇血液中蘊含的、超越現代醫學認知的再生潛能。

但是，現在是要救一個理論上已經腦死亡、全身器官衰竭的人？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而代價，很可能是凌悅薇的生命。

“不行！太危險了！”林婉瑤下意識地拒絕，作為醫生，也作為朋友，她不能看著凌悅薇去送死，“薇薇，你的身體承受不住，就算你的血真有奇效，他現在的情況也……”

“我不管！”凌悅薇厲聲打斷她，淚水終于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混合著絕望的憤怒和不顧一切的愛，“他是顧云衍，他是為了我才變成這樣的，他不能死，他答應過我要回來的，我們還沒舉辦婚禮，抽我的血，把我的血給他，全部給他，只要他活過來。”

她猛地擼起自己的袖子，露出纖細的手臂，直直地伸到林婉瑤面前，眼神瘋狂而執著：“抽啊！如果我的血不夠，就抽干我，用我的命換他的命！”

病房內外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凌悅薇此刻爆發出的、近乎獻祭般的決絕震撼了。

蘇婉清捂著嘴，淚水洶涌。

凌正峰緊抿著唇，眼神復雜地看著女兒。林若瀾看著凌悅薇，又看看病床上的兒子，心如刀絞。

林婉瑤看著眼前那微微顫抖的手臂，又看向玻璃窗內監測屏上那條幾乎要徹底拉直的心電圖。

顧云衍的生命，正在以秒為單位流逝。

凌悅薇眼中的火焰，那不顧一切也要燃燒自己換回愛人的瘋狂，狠狠撞擊著她的職業理性和作為醫生的底線。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終于，林婉瑤閉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當她再次睜開眼時，眼底的掙扎被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取代。

她看向凌悅薇，聲音低沉而沙啞：“準備血細胞分離機，建立直接動靜脈通路，最大流量，通知血庫待命，準備隨時補充！快！”她最后兩個字是對著身邊同樣被震撼的護士吼出來的。

“薇薇。”凌正峰忍不住出聲，帶著擔憂。

林婉瑤猛地回頭，眼神銳利如刀：“凌叔！這是最后的希望！也是唯一可能違背醫學常理的機會，如果這世上還有一種力量能把他從死亡線上拉回來，那只能是凌悅薇的血，我們賭不起時間了。”

沒有人再說話。

醫護人員在林婉瑤的命令下，如同精密的儀器般高速運轉起來。

特殊的血細胞分離機被推進了顧云衍的無菌病房旁邊。

凌悅薇被迅速帶到旁邊的操作間，消毒，穿刺。

粗大的針頭刺入她肘部靜脈時，她只是微微蹙了下眉，目光始終死死盯著隔壁病床上的顧云衍。

暗紅色的血液，帶著凌悅薇滾燙的生命力和那神秘莫測的力量，被快速抽出她的身體，經過分離機的處理，將富含特殊活性因子的血漿成分，通過一條直接建立的、幾乎最短路徑的動靜脈通路，加壓輸向顧云衍工作的血管。

儀器發出低沉的嗡鳴，凌悅薇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慘白，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病號服。

她感到一陣陣強烈的眩暈和心悸，仿佛生命力正在被快速抽離。

但她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只是用盡全身力氣，死死地盯著隔壁房間的監測屏幕。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

顧云衍那邊的心電圖依舊微弱得幾乎成了一條直線。血壓監測的數值低得可怕。顱內壓監測依舊顯示著代表死亡的平坦波形，沒有任何反應。

仿佛那些蘊含著凌悅薇生命精華的血液，流入的只是一具冰冷的軀殼。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開始蔓延。林婉瑤的臉色也越來越白，握著操作臺邊緣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

難道……真的不行嗎？

“薇薇！停下！你的心跳太快了！”林婉瑤看著凌悅薇這邊的生命體征監測，失聲喊道。凌悅薇的心率已經飆升到一個極其危險的水平，血壓卻在急劇下降！

凌悅薇仿佛沒有聽見。她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視野邊緣發黑，身體冰冷得如同墜入冰窖。支撐她的，只剩下那股刻入骨髓的執念。

“顧云衍你快醒過來……”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對著玻璃窗的方向，發出微不可聞的囈語，“你說過，要平安回來的，騙子，你不準騙我。”

就在她眼前徹底發黑，身體軟軟地向前栽倒，意識即將沉入黑暗深淵的最后一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