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三十四章用了《滿江紅》,有書友說時間點不合適,作者君一想也對,確實用早了,應該在后期北伐的時候用,所以改成了《破陣子》,大家可以重看一下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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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吳京也瞠目結舌。
雖然有心理準備,但沒想到陳大一的這闕小令,在遣詞用句和平仄格律上,包括意境,依然讓人無可挑剔。
完美至極!
雖然和《如夢令》、《一剪梅》、《丑奴兒》不在一條道上,但思想境界更為遼闊深淵,其藝術性也更有價值。
難道這才是陳大一真正的思想境界?
之前的小令,不過是文人自語的囈語?
不敢想象……
這才剛束發,待得名師指點后,未來的成就會是何等的不可限量。
秀里吳氏這一步走對了!
唐肅把杯中酒一飲而盡,豪邁笑道:“筆來!”
候在門外的奴仆立即找來筆墨紙硯,吳京親自為之研墨,唐肅揮毫潑墨,很快寫好一封書信,并附上《破陣子》。
封蠟之后放在一旁。
對吳京和陳大一道:“兩位可能要稍等一段時日,范相公已過花甲之年,且政務繁忙,縱然是陳生這般俊才,也不敢確定他愿不愿意收為門生。”
為表尊重,唐肅不可能讓陳大一帶著舉薦信去找范相公。
必須先得到他同意的回復后,再讓陳大一去。
吳京笑道:“在下也是這般想的。”
舉起酒杯,“無以為謝,今后使君但有需求,只管開口吩咐便是。”
唐肅也舉杯,“秀里吳氏之門風,某甚為欽佩!”
吳京從始至終就沒想過交易。
這是君子之風。
和蒲城章氏截然不同的方式:陳大一參與谷雨文會,秀里吳氏沒有任何動作,如今請自己舉薦他,也僅僅是搭橋牽線。
其實章氏和吳氏的做法,正是當下大宋鄉紳士族和地方官員的最常見的合作方式。
前者,權錢交易。
后者,相輔相生。
正事辦妥,賓主盡歡,唐肅對陳大一頗為贊賞,酒酣胸張之后,便愿意多說幾句,以他的身份立場,大多言說今后入仕的細節。
此乃君子提攜后進的雅行。
大宋的讀書人,終究不全是章俞、陳昭、李輕山之流。
陳大一獲益良多。
宴席結束后,陳大一和吳京一起送唐肅上了馬車離去,在回去的路上,吳京道:“今日得到的消息,章惇拜入了呂使君門下,陳昭拜入了李輕山門下。”
頓了一下,“阮教授想舉薦你去國子學,奈何勢單力薄,州庠教授汪巢和直學、學諭等人,推薦章惇去國子學。”
陳大一道:“所以呂使君就沉默了?”
這是一出連環計。
先讓章惇拜呂守志為師。
然后當汪巢等人提出舉薦章惇去國子學時,呂守志作為章惇恩師,又是醉心官場之人,肯定愿意看見他的門生去國子學。
這樣就壓住了阮洛沅。
吳京嘆道:“怪不得呂使君,你對他而言,只是谷雨文會上的一筆可有可無的政績,但章惇卻是實打實的能為他的仕途帶來更多可能。”
恩師頭銜算不得什么。
但他收了章惇,等幾年二章出仕后,若有機會,肯定會相互提攜。
再者……
陳大一已經明確的和秀里吳氏綁在了一起。
呂守志哪會和秀里吳氏搶人。
陳大一呵呵笑道:“吳先生不用擔心晚生心態失衡,從始至終,晚生就沒想過去國子學,古人言曰: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頓了下,“章衡去了國子學得有七八年了罷,只參加過一次大舉,而且他這些年也鮮有讓人眼前一亮的作品。”
為何?
不正是國子學容易禁錮人的思維嘛。
李輕山這樣的人能執掌國子監幾十年,可想而知國子學里的教授能好到哪里去,讀書對他們而言,不過是附庸風雅之物罷了。
吳京笑道:“四叔說你打算在縣庠兩年州庠一年,之后游學兩年,但某以為,縣庠和州庠都沒必要,直接跟著范相公學習便可。”
陳大一誠心誠意的道謝,“感謝吳先生為晚生長遠考慮。”
吳京笑了笑,“不用謝,某亦是俗人。”
陳大一無聲的笑。
愿這天下如吳先生這樣的俗人更多。
“吁!”
馬車戛然而止。
車夫怒聲呵斥道:“什么人,膽敢攔秀里吳氏吳四老爺的馬車!”
陳大一一驚,“該不會是……”
吳京一臉淡然,“無妨,隨我下去看看。”
兩人下了馬車,發現是七八個手持著棍棒的黑衣蒙面人攔路,長巷四周,不見更夫和巡邏的白役身影,應該是被清場了。
吳京呵呵長笑一聲,負手上前,鎮定自若的溫聲道:“不管你們受誰指使,也不管你們針對誰,在事情沒有發展到不可控制的階段,在下勸你們先去問問指使人的長輩們,是否真要對我秀里吳氏下這種黑手。”
為首之人愣住,旋即很反派的怪笑起來,“灑家管你什么秀里秀外,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大官人,灑家勸你少管閑事,畢竟棍棒不長眼。”
吳京哦了一聲,“你們不妨猜猜,我若是暴斃街頭,又或者是我身邊的陳大一在我眼前暴斃街頭,秀里吳氏會怎么報復?”
頓了一下,眼神冷厲,“你們背后的人也將面對同樣的報復,而你們,就算盤踞在山野間,也必將遭受建寧軍的大軍圍剿!”
這是很明顯的事情。
鄉紳士族之間,比如蒲城章氏和秀里吳氏之間的矛盾,從來就是不可化解。
但為何兩族之間從沒有這等下黑手的事情?
因為大家有一個共同的認知。
彼此都是讀書人。
再者,你若是下了黑手,別人同樣下黑手,這樣只會兩敗俱傷。
鄉紳士族之間的爭斗,這是一條不可逾越的底線!
一旦越過,就再無規矩可講了。
為首之人哪聽得進這些,他只知道辦好了今晚這件事,會得到一筆讓他和兄弟們可以躺平大半年的巨款。
揮手,“上,廢了那少年郎的雙手就行了,呃,雇主還說了,得撕爛他的嘴,說看見他那抿薄的嘴就感覺在被他諷刺一般。”
雇主意思明確,不要命。
只廢雙手。
廢了雙手的讀書人,還怎么參加科舉?
不能參加科舉,秀里吳氏還會支持他?
顯然已經設想周全。
今晚的行動,是一種在底線附近徘徊的豪賭——賭秀里吳氏不會為了一個廢人,和其他鄉紳士族徹底撕掉那層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