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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汪文言 馮夢龍和凌濛初

  • 天啟大明
  • 破賊校尉
  • 3185字
  • 2025-06-18 08:08:00

王之寀心神未定地在前院花廳等著,很快家仆帶來兩人,正是錦衣衛鎮撫司指揮使張艮,保安司指揮使梁之挺。

下午還在紫光閣見面,怎么突然來拜訪?

難道帶了皇上的旨意?

不會吧,如果是帶了皇上旨意,早就大聲言明,好叫自己開中門相迎。

難道有什么密旨和口諭?

今天下午王之寀在紫光閣,已經被朱由校的手段和心計嚇到了,這種當面親身感受帶來的沖擊感,是崔景榮、李宗延等人完全無法理解的。

現在聽到兩位錦衣衛指揮使聯袂趕來,王之寀心虛不已。

“王侍郎,張某/梁某貿然造訪,還請見諒。”

王之寀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抖動著,笑里帶著幾分僵硬,“兩位上使,實在是客氣了。

請坐,快請坐!

來人,上茶,上好茶?!?

等到仆人端上好茶離去后,王之寀小心翼翼地問:“兩位上使,請問有何指教?”

“皇上叫我們倆來問王侍郎一件事?!?

王之寀端茶的左手猛地一抖,茶杯加杯墊斜落到桌面上,里面的茶水潑了出來,澆在他的手上,燙得他呲牙咧嘴。

但顧不上手上的痛,連忙小心翼翼地問:“皇上有何事問臣?”

“王侍郎既然是梃擊案參與者,那么可知此案是由誰策劃的?”

王之寀喉結上下抖動了幾下,答道:“此事內幕在下原本也不知。那時東林黨勢大,還看不上我這個刑部主事的陜西土鱉。

后來他們看到我于刑訊有一套,便勉為其難地收納下,讓我參與其中,幫忙把口供弄得更完整,于是便知道了幕后之事。”

王之寀也不藏著掖著,干脆全部抖落出來。

“此事是鎮江府金壇人于玉立主謀。他是萬歷十一年進士,與東林黨顧憲成往來密切,莫逆之交。

正如皇上所言,萬歷四十二年慈圣皇太后崩逝,時為太子的光宗先帝失去最大的庇護。

東林黨聞知鄭貴妃那邊蓄勢待發,準備對光宗先帝發起彈劾,‘惑于女色’、‘荒淫無德’,據說還抓到了光宗先帝與神宗先帝身邊美人私通的把柄...

這邊也不知真假,只覺得太子情況危急。

幾經商議后于玉立決定先下手為強。只是他隱居地方,便叫汪文言進京具體執行。

原本計劃如皇上推測的一樣,張差是被哄騙來的,內侍是真的,卻是王安找來的可靠之人。

汪文言原計劃也如皇上料想的一樣,留白即可,不會留下多少把柄

偏偏當時鶴亭公(趙南星)、南皋公(鄒元標)、修吾公(李三才)均未回朝,朝中東林黨人以刑部給事中魏應嘉為首。

我看得出來,進士出身的魏應嘉看不起僅為監生的汪文言,把汪文言的計劃一頓鞭撻,斥為無物,然后增添了那些畫蛇添足的事。

當時我也騎虎難下,只好也配合著做些事...”

張艮不動聲色地問:“汪文言?就是天啟初年,挑撥齊楚浙黨內訌,讓東林黨逆勢翻盤,現在被下在詔獄的那一位?”

“對,就是他。于玉立遠在原籍,他根據往來書信,斷定太子危險,便建議立即采取行動。

只是那時他身體不好,不便遠行,便舉薦了南直隸歙縣布衣汪文言,派他去了京師,捐了國子監監生,留在京師,全盤主持梃擊案。

開始還按照汪文言的部署和指揮行事,不想到了中間,魏應嘉接手了去,就開始走樣。一頓瞎折騰,非要指名道姓點出龐保和劉成,說這樣才叫證據確鑿。

結果神宗先帝御批叫兩人去刑部,與張差當面對質。

這事眼看要露餡,魏應嘉以生病為由,撇下一切躲了起來,幸好汪文言接手,略施小計,讓鄭貴妃一黨驚慌失措,逼殺了張差,這才敷衍過去...”

“后來呢?”

“梃擊案鞏固太子東宮位,魏應嘉跳出來四處吹噓完全是他的功勞。

到了天啟年間,汪文言又主持挑撥齊楚浙黨,為東林黨立下大功,又被魏應嘉搶在前面,到處鼓吹是自己的功勞。

有知情人憤然他的無恥,加以辯解,指責魏應嘉。

魏應嘉惱羞成怒,又見閹黨兇焰勃然,便心生毒計,四處宣揚汪文言的種種事跡。

原本默默無聞的汪文言很快就名滿朝野。田爾耕和許顯純肆虐時,第一就把此人抓到詔獄?!?

張艮點點頭:“本官清點詔獄人犯時,確實有他。被拷打的最為嚴重,金創醫幾番醫治,才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

據說許顯純嚴刑叫他攀咬楊漣,他只是笑著說,天下可有貪贓楊大洪?”

梁之棟忍不住贊嘆道:“果真有勇有謀,忠貞不二??上в龅揭蝗贺i隊友?!?

王之寀一愣:“豬隊友?”

張艮在旁邊解釋:“這是皇上常說的詞,專指那些忙幫不上,專門壞事扯后腿的同伴。”

不愧是皇帝近臣。

梁之棟繼續問:“皇上還問,梃擊案一出,朝野輿論立即沸騰。官廳衙門、酒樓勾欄、大街小巷,無不議論,民情洶涌之勢,著實嚇壞了鄭貴妃一黨。

此事是由誰操辦?也是汪文言嗎?”

王之寀想了想,“不是汪文言,是馮夢龍?!?

“馮夢龍是何人?”

“馮夢龍是南直隸蘇州吳縣人,自幼聰慧好學。年少時就中了秀才,但鄉試一直未中。為了養家糊口,輾轉在蘇州、無錫、烏程、麻城等地做處館課童。

素愛搜集民間歌、謠、謎語和說話故事,擅長寫話本章回,在大江南北廣受歡迎。

他與熊廷弼有師生之情。天啟元年,熊廷弼下獄,他趕到京師,四下奔走營救。

他與汪文言也是好友。

梃擊案,汪文言在暗中主持,馮夢龍悄悄一并入京,幫著編寫揭帖、歌謠、說話章回,傳播京城市井高院之間...

汪文言下獄,他也一并奔走營救?!?

梁之棟繼續問:“馮夢龍現在何處?”

“還在京師寓居?!?

“還在想法子營救汪文言?”

“是的。”王之寀冷笑幾聲,“現在東林黨人,朝野正道人士,目光都放在楊左六君子身上,誰還記得曾經為太子和東林黨力挽狂瀾的功臣汪文言?

李三才和于玉立已經病逝,東林黨無一人伸出援手,甚至在奏章里,連汪文言的名字都不肯提一字。

馮夢龍來回奔走數月,處處碰壁?!?

“他寓居何處?”

王之寀捋著胡須想了一會,“我曾經聽一位朋友偶爾說起,好像是住在南城騾馬市附近的閻王廟胡同。”

張艮與梁之棟對視一眼,一起起身,拱手說:“王侍郎,我等問話完畢,告辭!”

“兩位上使慢走?!?

送兩人出府門,回到書房重新坐下,王之寀不由渾身冷得一顫,這才發現自己內衣的前胸后背,全部濕透了。

中午,南城騾馬市附近閻王廟胡同,馮夢龍滿臉疲憊地走在街上。

他身上的灰色衫袍,衣襟衣角濺滿泥濘,一雙布鞋黃撲撲一層泥土。

“馮秀才回來了?”有認識的街坊打著招呼。

馮夢龍微黑的臉露出笑容:“回來了。”

“汪三爺什么時候能回來?”

馮夢龍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隨即答道:“快了,士克一定會回來的。”

回到小院里,看家的老仆馮玉章迎了上來。

“老爺,有來信?!?

“快給我?!?

馮夢龍連忙接過兩封信,接過一看,一份是好友錢謙益的信,信里講述他已經順利回到故里,勸馮夢龍離開京師漩渦,暫避江南。

天啟四年,文名滿天下的錢謙益復出出仕,主要承擔《神宗實錄》的編纂工作。

不過作為東林黨魁首,他早就被閹黨盯上。四月份見到楊漣、左光斗等六君子相繼被抓,錢謙益見勢不妙,馬上辭職,一溜煙又跑回江南老家。

嘆了一口氣的馮夢龍又拆開第二封信,是好友凌濛初從灤州寄來的。

朱國楨拜于凌濛初父親凌迪知門下學習制藝,萬歷三十四年凌濛初拜朱國楨為師,學習制藝。

天啟三年,朱國楨拜為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攜凌濛初進京,隨在身邊學習。

不想朱國楨在天啟四年因為黨爭被彈劾離京,凌濛初留在京師,利用他高超的套版印刷術,在京師印制話本章回等書籍,風靡京畿山河等地。

一直在江南游走東林黨人以及諸位親朋好友之間,請他們出面營救恩師熊廷弼的馮夢龍,在聽聞好友汪文言下詔獄,熊廷弼情況也日漸危急的消息,毅然北上。

期間耗費錢財,全靠凌濛初套版印書所得。

五月底,熊廷弼被特旨恩赦,以白身軍前效用。

六月初十,熊廷弼跟隨孫承宗出鎮山海關,馮夢龍原本想送恩師去赴任,但汪文言這邊又放不下,凌濛初便自告奮勇,替他送熊廷弼去山海關。

凌濛初在信中說,孫督師、恩師一行人,一路輕車簡從,星夜疾行。

現在到了永平府灤州,孫元化以永平府制置使、制置司經濟廳灤州煤鐵局都事、兼永平府知府的身份,留在灤州開煤鐵礦,建煉鐵廠,鑄炮造槍,襄助關寧...

馮夢龍嘆息一聲,“恩師幸脫囹圄,汪士克何時才能去桎梏?”

突然屋外傳來馮玉章與人爭吵聲,馮夢龍連忙出了屋。

見到四人站在院中,身穿梅花暗紋箭袖衫袍,頭戴無折幞頭,腰佩短刀,身形彪悍。

“四位是?”

來人反問:“你是南直隸蘇州吳縣馮夢龍?”

“正是在下。”

馮夢龍話音剛落,一個布袋猛地落下,套住了他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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